第82节
对方不吭声,裴疏也不说话,屋子里顿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薛清灵抱着画卷傻乐,裴疏则在一旁凝神打坐。 比耐心,裴疏的本事可不差。 两人的这一场对决持续到了深夜。 已经到了临睡之时,裴疏蓦地睁开眼睛,发现床边的那位不着边际的薛小公子还在抱着那画卷傻乐,双眼无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小梨涡持续不断的显现,嘴角的傻笑刚刚收敛了又绽开。 小裴大夫终于看不下去眼前的画面了。 他走到对方身边坐下,对方恍若未觉,裴疏磨牙一阵,把这位大半夜不睡,犹在精神奕奕傻乐中的小公子拖进了被窝里,好好“教训”了一顿。 第112章 抵达 第二日一早,继续赶路去俞州,裴疏起了个大早,抱着薛清灵上了马车,一行人在朝露未干之前出了旸川。 也是昨晚折腾的太厉害,薛清灵依旧疲累的很,怀里抱着一幅画,窝在他怀里睡得香甜。 裴疏抱着怀里的人,上了马车后都没舍得放下,将旁边的软褥一掀,捡了个避光的位置,让怀里那个暖呼呼的小公子睡得更加香甜舒坦。 薛清灵早上迷迷糊糊的还有点意识,离开客栈前哼哼唧唧的要把画给抱在怀里,这画还用防水的纸小心翼翼的包裹了一层,他眼睛半眯着抱着那幅画,确认无误后才继续安心的任由裴疏动作,裴疏无奈了,只好连人带画一直抱下了客栈。 马车一路往前走,耳边听着连续不断的马蹄声,裴疏也没有打坐看书的闲心,只是低着头凝视着怀里的人。 薛清灵乖乖巧巧的睡在他怀里,一边的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由于睡得过分香甜,他白皙的皮肤上浮上了一层潮红,长而卷翘的上下睫毛合拢,又密又浓的上下眼睫毛就像两把小扇子似的,秀丽的眉毛舒展开来,眉心的那颗朱砂痣越发的红艳。 他的双手缩在胸前抱着那幅画,呼吸一起一伏,也许是在做什么甜美的梦境,时不时还往裴疏身上蹭一蹭。 裴疏爱怜的在他眉心上亲了一下。 温香软玉抱满怀。 裴疏嘴角噙上了一抹笑意,他是何其有幸,能遇上怀里这个又甜又软又乖巧又善解人意的小公子,对方不仅长得好,性格也好,待人接物极其周到,不与人为难,也不使人难堪,不仅如此,他还烧的一手好菜,酿的一手好酒,泡茶手艺也是出挑…… 幸好早就把他娶作夫郎了。 同样也感谢他家岳母大人,把提亲的门槛设得高,别人没能上门提亲成功,最后让这个乖夫郎落在了他怀里。 “唔……”睡了大半天,薛清灵终于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他眨了眨眼睛,当他瞥到车顶的时候还吓了一跳,等他低下头来,看到怀里的那幅画时,又忍不住的扯开了嘴角,抱紧了怀里的画,贴在裴疏的胸膛上自顾自的傻乐起来。 昨天没乐完的今天继续乐。 哪怕是在马车上也不能阻挡他薛小公子的快乐。 裴疏低头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后,“……” 他家夫郎能不能学会适可而止? 自打昨天回去这货抱着画坐床头傻乐后,两人除了发出一些不可名状的声音外,没有其他的对话交流,对方自顾自的乐,裴疏心里也赌这一口气不开口,裴疏想着今天对方总该开口了吧,结果这货睡了一大晚上醒来,醒来后还是抱着那画傻乐。 有情饮水饱。 说的也许就是这个小蠢货。 裴疏觉得对方这样独自憋着傻乐,比对方直接开口逼问他还要更加令他难受,有话就不能直接问?到底在傻笑些什么? 小裴大夫第一次感觉到憋闷。 他再一次忍不下去了,黑着脸抬起右手去意图抽走对方怀里的那卷画,薛清灵瞥见对方的动作,瞬间急了,慌忙阻止道:“你干什么啊?” “干什么?”裴疏没好气的恶狠狠道:“我人在这里,你抱着画作甚?” 薛清灵傻傻笑了两声,抱着那幅画在裴疏的怀里旋转了一下身体,伸手揽住裴疏的腰肢,连人带画一起圈在怀里,登时绽开笑靥,美滋滋道:“那我一起抱着可不可以?” “不可以,除非你打算跟这破画过一辈子。” “我是要跟夫君你过一辈子的。” “你自己知道就好,你昨天抱着这破画笑了半天,都把我给冷落了……” “小裴大夫,薛掌柜的要义正言辞的警告你几句,这明明是你的宝贝画作,怎么能说是破画呢?以后不准乱说话!” 裴疏哼笑了一声,“好啊,这既然是我的宝贝画作,掌柜的是不是该松松手,把我的宝贝画作还给我。” 话音刚落,裴疏就含笑着指了指对方怀里的那幅画。 薛清灵死死的把画抱在怀里,凝视着对方那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一双细长的腿在空中荡了荡,耍无赖道:“小裴大夫是薛掌柜的,小裴大夫的画自然也是薛掌柜的……” 耍无赖结束之后,薛清灵笑吟吟的抬起头来,分别在裴疏的两边脸颊盖上一个霸道的印章,只听得吧唧吧唧两声响,这章盖得真响。 “你似乎越来越没脸没皮了啊,掌柜的。” “反正马车里就我们两个人,我想怎么亲你就怎么亲你,想怎么调戏美貌的小裴大夫,就怎么调戏美貌的小裴大夫,你听我的语气像不像戏文里强占民男的恶霸……” 裴疏笑着捏了捏对方的脸颊,“你还很得意是不是?” “你因为欠下一碗粥,已经被卖给了恶霸薛掌柜的,不许反抗!”薛清灵装出一副凶恶的模样,奶凶奶凶道:“你的卖身契还在我身上。” 他举了举怀里的画,意思这画就是卖身契。 裴疏也是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既然卖身契在你手中,我也只能一辈子任由掌柜的揉搓……好生可怜。” 薛清灵啧啧两声,回忆起昨夜的事情,低声喃喃道:“明明被揉搓的人是我……” “好了不闹了,你老老实实的交代,昨天到现在,你到底抱着这幅画在想什么?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我在观景台上画出来的烟雨旸湖图变成了桃花图?” “为什么你昨天一声不吭,问也不问?” 薛清灵又把画抱紧了一点,十分开心道:“因为我知道小裴大夫当时一定在想我,就像我……我在医馆里煮粥的时候,也一直在想你。” 裴疏失笑,见对方老老实实说想自己之后,他也不反驳对方的话,因为他确实在想他,“对。” “嘿嘿,小裴大夫脸皮最薄了,掌柜的怜惜你,就不追问你了……” 裴疏抽了抽嘴角,捏起一坨薛清灵的脸颊教训道:“你什么意思?” 被揪住一坨小软rou的薛清灵:“字面上的意思……” “以后少看点乱七八糟的话本。”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多一个恶霸掌柜口吻的夫郎。 “哦……” “有了这一幅画后,那我回去之后再给你画九幅就行了?” “……小裴大夫你难道想赖账?” “你可真贪心。” “掌柜的当然要贪心点,不然怎么养得起我家小裴大夫。” …… 接连换了水路和陆路,走了几天之后,赶在九月初二,他们终于抵达了俞州丰安县。 薛清灵坐在马车上,已经被颠的屁股疼了,几乎是坐立不安,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的盼着早日结束这趟辛苦的旅程,在马车里他和裴疏什么解闷的玩意都尝试过一遍,甚至还有不可描述的事情,奈何赶路一直被圈在一个小箱子里,为免太无趣。 在马上要抵达丰安县前,薛清灵开始喋喋不休的说起了自己的jiejie薛清茹和姐夫王宗沅,“我jiejie清茹是个性格温婉的人,小时候对我特别好,特别疼我,我们姐弟的感情一向是极好的……jiejie见到你,应该也会很满意你吧,她和我娘一样,也喜欢读书人,姐夫就是个读书人,我姐夫一家也是脾气性格和善的一家人,我姐夫的娘亲是我娘幼年的玩伴,所以两人才促成了亲事……” 裴疏听他说了半天jiejie和姐夫的事情,作为薛家新上任的儿婿,他其实最关心的一点就是:“你姐夫上你家提亲的时候,闯过了几关?” 薛清灵:“……” 薛小公子闻言,只是十分爱怜的抱了抱自家小裴大夫,在对方的脖颈边蹭了蹭,“那时我年幼,记不清了。” 裴疏:“……” 他们一路往丰安县赶去,而丰安县王县令家的气氛此时却不是太妙。 王县令一家都是性子和善的人,作为地方父母官,王县令也算是勤勤恳恳爱民如子,把一方治理的井井有条,虽然是个芝麻小官,他年纪大了,没有太多野心,也不求往上爬,每天处理完公务后,就在家养花逗鸟,不招惹祸患。 王县令是个没什么花花肠子的,家里就一位夫人,没有妾室通房,这么多年来和夫人相敬如宾,两人育有三子,长子年少夭折,二子便是王宗沅,娶了薛家长女薛清茹,十九岁考上秀才,而后考两次举人未中,三子是个小双儿,比薛清灵小两岁。 薛清茹上个月生下次子,当时险些难产,生下来的男婴又小又瘦跟个奶猫儿似的,刚生下来哭都哭不出几声,连吃奶的力气都没有,一看就是养不大的模样,薛清茹生下这孩子后,身体也落了毛病,如今这母子两人的情况,请了好些大夫来家中,把王家人给愁坏了。 薛清茹的丈夫王宗沅照顾妻儿时也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明年要下场科考,本是努力读书的时候,却接连遭遇几桩事压在他心头,让王宗沅不禁苦笑明年的科考又没机会了。 王宗沅半年前和三位好友一同在玉鹿书院求学,他们同时想拜甲班夫子岳衡为师,谁知岳衡收下了另外三人为弟子,独独王宗沅落了选,他心里不是滋味,一直闷闷不乐,对学业造成了一定影响,如今回到了家里,小儿子的出生方才带来的些许喜悦马上就被后面的母子俩的状况给冲淡了。 好友们得名师悉心教导,而他如今一落再落,恐怕要被远远的甩在后面。 第113章 愁啊 这几天收到了母亲的信,说弟弟和弟夫要来俞州探亲,还在月子中的薛清茹躺在床上,心里又是喜悦,又是担忧难过。 喜得是能见到亲弟弟,忧的还是亲弟弟。 许是产妇心事重,再加上自己身子不好,孩子身体也差,薛清茹刚生产完郁郁寡欢,总容易东想西想的,她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抹掉湿润的眼泪,一想到自家亲弟弟薛清灵八月份成亲了,她就忍不住的鼻酸眼红。 他们薛家父母恩爱,几个姐弟也是感情深厚,薛清茹作为长姐,家里两个弟弟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性格温婉,最是疼爱弟弟,尤其是幼弟薛清灵,这孩子模样生得好,唇红齿白,小时候软乎乎的一小只,黏人又爱撒娇,嘴里甜甜的jiejie阿姐的叫她,跟她感情很是深厚。 她也最喜欢把这个年幼的弟弟抱在怀里照看着。 一想到这孩子如今也出嫁了,她心里很是难受,薛清茹也说不准到底是哪里难受,就在这些日子,她总是想起自己那会儿出嫁时候的光景,父母都在,出嫁前,父亲难得与她单独说了几句关切的话,母亲一晚上都拉着手跟她殷殷切切的交代婚后怎么在夫家过日子,小弟薛清灵在旁边傻愣愣的,也跟着似懂非懂的听着,出嫁当天,弟弟薛清安把她背出了门,后知后觉的幺弟薛清灵终于知道自家jiejie要嫁去外地了,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抱着她舍不得jiejie走,还是被她娘劝了老半天才撒手,不然都想跟她坐花轿上一同到俞州了…… 谁料她这一去,父亲不在了,清安也没了,如今的薛家,只剩下她娘柳玉芷和灵儿,弟弟就只剩下母亲给他张罗婚事,和她出嫁那会儿的热热闹闹相比,她弟弟的婚事受多少委屈,连个帮衬的兄弟都没有……想到这些,薛清茹打心底的难受。 “你怎么又哭起来了?可真是个心思重的,你怎么不想想,岳母肯定会为小弟选一门好亲事,小弟嫁的人,肯定是千挑万选过的……没你想的那么多委屈。”一旁的王宗沅见自家夫人又暗自垂泪了起来,忍不住的出声劝道。 他家夫人清茹,平日里性格温婉不惹事,体贴又细心,这怀孕生产后,就犯了疑心病似的,总是担心这,忧虑那,眼泪说掉就掉,看着小儿子的时候担心小儿子,怕小儿子身子骨弱,养不大,难过掉了好些眼泪,好不容易儿子抱走喂奶去了,她又忧虑弟弟,觉得弟弟委屈,又是掉眼泪。 这段日子,王宗沅在家陪着媳妇儿,天天小心赔笑脸,哪怕再怎么担忧自己的功课学业,也不敢在夫人面前透露出来,怕对方的心思再加重了。 “真的是好亲事吗?我就怕清灵委屈。” “肯定是好亲事啦,岳母不是在来信中夸过这裴公子生得英俊不凡,丰神俊朗,嗬,那些词我都记不住了,总之都是些好词,对方的模样肯定是不差的,据说这人医术很高,是个医者仁心的好大夫……岳母选了他,肯定有诸多考量。” “可是……模样夸上天了又能怎么样,夸的再好听,估计也就模样周正些,你是不知道,我爹年轻那会儿才生得不凡,更别提我弟弟清安,要是清安他还……不说这个了,对方才二十来岁,医术高又能有多高?娘信上的话,看看也就是了,里面的内容只能信一半,娘怕我担心,肯定是全捡好话来说。”薛清茹皱了眉头,她是个心思重的人,虽然她娘在信上说那裴疏公子多好多好,她却反而不安心,从一些枝根细节里推测出其他的东西不太妙。 现下人成婚年龄都早,那姓裴的公子都拖到二十三四了,又不为专注科考读书,也不是父母丁忧,拖到这个年龄都没有婚配,能是个好对象么? 说给外人听,外人也不信啊。 她弟弟就这么嫁了个比他大五岁的男人……二十多岁了,都没娶上媳妇儿,据说还无父无母,孤身一人,这样的家世,这样的家世,夫家力量半点都没有,这也就算了……就怕是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疾。 若真像他娘说得那样长得好,长得好就算是家里再穷再苦,也是有女儿双儿家愿意嫁的,哪能打光棍到现在?另外说他医术高,薛清茹就更不信了,对方真医术高,能瞧得上她薛家的小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