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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十二年初。 春雨霏霏,打湿了白墙青瓦,枝头杏花初绽,转瞬零落。 一些年轻娘子,发髻上簪着鲜嫩的花儿,手中挎着篮子,篮子里装了玉兰、碧桃、梨花、杏花、海棠、丁香花等,站在街头叫卖,声音清脆婉转得像一只只黄鹂鸟。 满满一篮子白的粉的红的,开得正盛,像装满了整个春天。 此情此景,足以动人心弦。 盛京多愁善感的贵族男女、官宦人家见此,难免要伤个春,吟些好诗,好抒发一下无处安放的充沛感情。 农户们是没有这些雅兴的,他们顾不得雨淋伤身,纷纷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扛着锄头下田,忙着春种。 近年来,北方雨水少,渐有干旱迹象,这一场春雨就显得尤为珍贵,农户们可珍惜得紧。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① 玉泉山。 这里依旧遗世独立,外面的一切,繁华也好,热闹也好,与这里无关。 百辰阁,观星台上,赤莲挥斥八荒六合,言语间,分析天下局势。 卜筮之道,始于圣人,起于伏羲,盛于周朝。 月有盈亏,水有涨消,王朝亦如是。大晋每百年一劫,度则盛,亡而衰。晋朝立国至今四百九十余年,即将迎来大劫,芸芸众生,皆在劫中,不得脱离。 祖师爷精于卜筮一道,观过去未来如观眼前景。为免月圆则亏,亦为众生计,我自在观传承至今,代代单传,烟火不盛。盛世退隐,乱世下山。 说到历代自在观观主的丰功伟绩时,赤莲的双眼亮如寒星,脸上难以自制地流露出骄傲和憧憬来。 自在观虽然代代独苗,但玉泉山这一片风水好,运气也是极佳,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拉出去都是能以一敌百的猛士。 也因此,自在观才能在半隐退的情况下,担任隐形的正道魁首。 到如今赤莲无声地叹了口气,眉眼间冷意消融,露出一点愁容,自在观与大晋国运紧密纠缠,难以分清彼此。 就算能分清,大晋的皇帝也决不会允许的。 提到不尽人意的现实时,赤莲不由得郁郁。 事关重大,肩头承载压力太久,久到赤莲都不由得泄露了一丝焦躁。 谢安歌的眼睛一眨不眨,认真地聆听着这种种秘闻,只在历代观主中口耳相传,绝不见于纸面的绝密秘闻。 茶香袅袅,他给师父酙了一杯,一双手如玉石雕成,莹白修长。 茶水注入杯中的声音唤起了赤莲的神智,她端起茶杯,轻拂茶叶,浅浅地啜了一口,喉咙仿佛有米汤划过,温润稠厚,香余满口,口齿留甘。 好茶!赤莲赞叹道。 浮躁过滤,思绪沉淀,赤莲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师父喜欢就好。谢安歌抬眸,微微一笑,笑容在这雨水漫天、天空晦暗的背景,熠熠生辉,仿佛黑白照片里的一抹彩色,灿烂逼人。 他没有提及自己在茶道上下了多少功夫,因为没有必要。这是他自愿去做的,研究茶道时,他也受益良多,心生欢喜。 见到徒弟的笑容,赤莲也不由得稍稍放松。 好歹,我收了个徒弟,不是么最坏不过身死道消,自在观的传承,有安歌在,自然是不必愁的。 大劫将至,大厦将倾。赤莲目光悠远,皇室与自在观必然是最先入局。 说到这里,赤莲看向少年,这七八年来,他的个子抽长了许多,在他身边仿佛能听到骨头增长的声音,像地下的笋,一节节长大,长成一株俊秀挺拔的青竹。 他的目光温和而沉静,求学时敏锐而好问,修行时日日月月、岁岁年年,从不懈怠。 谢安歌微笑不语,毫无局促之感,大大方方地任由师父打量。 忽而疾风起,骤雨飘入百辰阁中。 见师父无动于衷,谢安歌伸手在空中一划,金色的符文一闪而过,拦住了风雨。 赤莲却起身,走到观星台边缘,一身法力稍稍外放,便风雨不侵了,这手法可比谢安歌要高明得多。 谢安歌也不在意,和赤莲相比,自己还嫩着呢!他学着师父的模样,将法力外放,隔绝风雨,果然要方便得多。 力量凝于双眸,视力如同利剑出鞘,穿破重重雨幕,直击盛京。 一头虚幻的金色老龙盘旋在皇宫上头,鳞片暗淡,四爪略显外强中干。 将法力凝于双眸,望向盛京。赤莲淡淡地道。 少年依言而做,世界在他的眼里顿时变了个样子。 盛京乃一国之都,龙气汇聚之所,国运集中之地,本应在龙气的镇守下,上空云气成五彩,臣属、百姓的气应当与龙气相辅相生,呈现和谐状。 而现在,盛京的气显得有些凌乱,仔细看,甚至混入了一丝丝邪气。如果在盛世,龙气大盛的时候,这些邪气一入京城便会烟消云散。可惜现在,金龙虚弱自顾尚且不暇,妖邪就要趁虚而入了。 皇宫上的金龙若有所感,转过头来。 一龙一人,目光在空中交接。 轰 无形的震慑以虚空中,越过时间距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