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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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于他颁下的天规,也遭到了严重的挑战。 而把这一切递到她手上的,甚至亲自挑战他的规则的,是他的女儿。当初以为的助力以为的亲缘牵绊,如今成了他统治三界的障碍。 作者有话要说:未成年少女的辩护律师姜瑶姬女士找到了辩护方向。 第73章 “你盯着我看什么?”瑶姬问道。 蚩尤笑了笑, 道:“看你牙尖嘴利。” 瑶姬便挑眉问道:“那你怕了吗?” 蚩尤便得意道:“我又不是没有领教过,有什么可怕的。” 瑶姬笑了笑,似又想起了什么蹙眉道:“说起来剔除仙骨, 应该十分痛。” 蚩尤斜了她一眼, 道:“你想的倒是挺多。七仙女造化至此,终有此劫。想再多,也于事无补。你也尽足了人事, 问心无愧就好。” 瑶姬点了点头,道:“此事有这样的结果, 我是其次, 最紧要的还是萦纡自己。” 蚩尤似乎想到了什么,笑道:“说起来这桩事里的每一个, 都叫人始料未及,刮目相看。” 却说那一日瑶姬在众神面前大放厥词指责天道不公, 一时众神寂寂,连空气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一般。 瑶姬却朗声道:“瑶姬自幼承庭训, 我父皇教我要怜悯众生, 见不平则鸣。今日见了不公的事, 便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还请陛下降罪。” 她明明白白说这是不公,又说让玉帝降罪。当真欺人太甚!玉帝若真照做了,依着她话中之意, 倒反而坐实了昏君的名头。 关键是她这话说的如此敞亮直白, 生生戳中了张百忍的痛处,或者说那是他一直忽视却一直存在的问题。 此时他玉帝的处境当真十分尴尬。不说当初他飞升之时带了家眷这笔陈年旧账,便是那些因了他的际遇而飞升的家人并不是真正与他同心同德。 而如今,这些都明明白白的示于众神面前, 倒叫玉帝颜面尽失。 萦纡猛然间忽然发现她成了她阿爹的污点,她令他蒙羞,不由捂住了嘴巴。 张百忍的目光落在阶下幼女的身影之上,见她双目中蓄着泪水。望过来的眼神既惊恐又自责,不由心下一软。 他的小女儿在天庭落落寡欢,他却一直不知道她的感受,不曾真正关心过她,如此才有今日这般局面。 为君为父,他都未带给她想要的东西,他甚至不曾问过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蛮横地改变了她的命运,并且要求她摒弃感情,按照他订下的规则行事。 眼前的局面,萦纡终成了刺向他的一柄利器。若他赦免了她,他作为天帝的威严将荡然无存,若他依天条降罪,不但伤了骨rou情分,让其他随他一道上天庭的家眷心寒,便是那巫山神女明明白白说的天道不公,他难道当真要认下这些罪吗? 张百忍若再狠心一些,做一个真正的铁血君主,那父女之情他便也不会放在心上,而他偏偏是个半路出家的天帝,又偏偏不是不爱小女儿,这一刻便体味到了作为君父的狼狈。 那份狼狈那么明显,以至于带了些恼羞成怒的意味,竟让他在这一刻失了态。 而先前西王母摆明了立场不过问这件事,此事的裁决权便完完全全在玉帝的手上,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便当真是需要玉帝圣心□□了。 小女儿的泪眼就在他面前,她看着她已为天帝的父亲,想到他的难处,心中一横,便磕头拜下道:“是小仙知天规而不守天规,还请陛下严惩。” 在最后一刻她并未完全背弃她的父亲,她到底体恤他,甘心情缘成全他的声名。 瑶姬转身看着她,见她眼神坚定便是心中一凛,想来她心中已是有了决断。她恳切的说着“请陛下严惩”,这一刻便没有父女,只剩君臣。却要以父女之情,成全君臣之名,以她自己的命运成全天帝的英名和天庭的威严。 张百忍迎着小女儿平复下来平静坦然的眼神,心中一叹道:“天庭仙子私下凡尘并妄施法术,犯下大罪。因凡心未定,道心不坚,忝列仙班,未有建树,今剔去仙骨,贬下凡尘,受六道轮回之苦。” 贬落凡尘是对神仙最为严厉的惩罚,累世修行毁于一旦不说,往后还要受六道轮回之苦,为神为仙者,大都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被剥夺作为神仙的一切。但这对此时的萦纡来说,这未尝不是最好的结果。 她便想起方才,巫山神女悄声问她:“可愿下凡当回凡人?” 她点了头,原来结局应在此处。 到底在最后,为父者亦以君之名成全女儿的凡心和尘缘。 到后来旁人再说起这桩事,便是玉帝的小女儿因思凡触犯了天条,本应受九道雷刑,却因巫山神女殿前问责于天,累其被贬下凡,受六道轮回之苦。 这就让许多神仙想起上回的瑶池蟠桃宴,这巫山神女似乎同七仙女略有些龃龉,原是应在此处。 这神女,当真得罪不起啊。那些看热闹听热闹的神仙这样想着。 旁人如何想,瑶姬管不着,她因了那几句大逆不道的话,被西王母小惩大诫,禁足巫山一个月,每日里叫她师傅来同她讲学,教她做神仙的道理。 说起来赤松子当年为南庭帝师,却只教两位公主御水之术,她们的学问,都是炎帝亲自教的。如今炎帝已不在,这教化顽石的重责便落到太虚真人赤松子这个担了师徒名分的神仙身上。 太虚真人为这个弟子,不可谓不cao碎了心。 瑶姬作为其劣徒,为了她师父的几分面子,便窝在巫山安静如鹌鹑,每日抄写经书,修身养性。 因被禁足,故而也未送萦纡最后一程。 瑶姬出不了巫山,旁人却可以从巫山来探她。说起来探她的神仙新老相识都轮了一遍,今日却才见到最该早早出现却姗姗来迟的战神。 而蚩尤一来什么也不说,只目不转睛盯着瑶姬看,如此才惹的瑶姬先沉不住气开了口。 瑶姬听他说“这桩事里的每一个,都叫人始料未及,刮目相看”,便道:“不过是其情未泯而已。” 战神便意有所指道:“你倒是对玉帝的女儿很关心。怎么也不关心关心我近日去了哪里?” 瑶姬瞟了他一眼,道:“我不过爱管闲事罢了。再说你去了哪里,关我什么事,我偏不问。” 战神便道:“旁的闲人你倒是cao心不少,怎么到了我这里,爱管闲事的瑶姬殿下却不屑一顾了?” 瑶姬笑道:“我爱管闲人的闲事,你可算不得是什么旁的闲人?” 战神就好奇问道:“哦?那你说我是你的什么人?” 瑶姬道:“你,你是讨债鬼罢了。” 说着便笑开了。 蚩尤便摇头叹道:“还以为能从殿下这里听到些好话,原来等着我的还是这句讨债鬼。” 他倒也不生气,毕竟已经摸透了瑶姬的脾气,叹过又道:“出了七仙女一事,玉帝怕是心里不好受,保不齐心里还要多想。” 瑶姬想了想道:“不好受是正常的,至于多想,三界之主本就该多思多虑。” 蚩尤定定看了她,道:“你别顾左右而言他,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意思。”他见瑶姬要装蒜,索性挑明了说道:“玉帝登位本就根基不稳,这次出了七仙女私下凡尘的事,保不齐再有第二个七仙女,届时,玉帝怕是再难自处。西王母这次抽身干净,你却是搅和进去了。” 瑶姬也不是个笨的,这件事她充当了什么角色,她多少心知肚明。 只见这词锋颇为犀利的神女就这么一瞬不瞬认真看回去,道:“我不搅和进去,难道我就不在局中了吗?说起来当初我就问过你,你站在哪边,你那时候跟我打哈哈混过去了。现如今不知我是否可以听一句战神的真心话?” 蚩尤笑了笑,道:“你知不知道,当初涿鹿之战期间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最后决战之时,你师父雨师从昆仑赶来帮我,同我师弟风伯联手造大风大雨,又有小红cao纵迷雾困住中央天庭的大军。是王母娘娘的得意弟子玄女偷了她的兵信神符给了姬轩辕,并以此破了小红的结界,害小红被诛。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便是那一回,埋下了兵败如山倒的祸根。” 当年他九战九胜,最后的决战本来如无意外应是稳赢的局面。若不是玄女从中作梗,让他失了小红,他又舍了金灵法相护住瑶姬的rou身,如此才让未逢一败的战神吃了败仗。 却也是那场败仗,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瑶姬还是第一回 知晓具体的战争细节,待知晓了这个,便愣了:“玄女何以掺和进了这场大战?娘娘既然默许了我师父助你,又如何会让玄女偷去了兵信神符?” 蚩尤笑了笑,道:“你这样聪明,其中关窍,你还想不通吗?” 瑶姬沉默了许久,她想起西王母同她说起蚩尤的事,想起过往相处的种种细节,心中一沉,道:“从前你不说,今日提起这个事,是什么意思?” 蚩尤道:“我便是回答你那句站在哪边。我便同西王母当初一样,哪边都不站。” 当年雨师奉送瑶姬至昆仑后便一直避居昆仑,隐然已成西王母之臣,后他出山,玄女也出山,如此平衡双方势力,确实是杨回会做的事。 瑶姬盯着他看了许久,道:“那这些年,你见着玄女,都不曾想过要报仇吗?” 蚩尤道:“兵者,诡道也。所谓兵不厌诈,若要报仇,我第一个不放过的该是女妭。毕竟要较真说起来,我是败在女妭手上的。再说凡间有一句话,叫做打狗还要看主人。退一万步讲,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同你义母闹翻。” 瑶姬便扯了扯嘴角,道:“真是稀奇,我哪里有这样大的脸面。” 蚩尤道:“在我这里,你可不是有天大的脸面。” 他笑着说,如今再说起这些,却仿佛轻舟已过了万重山,恩怨情仇都留在了过往。 事实上,瑶姬是所有关系牵制和平衡的那个点,然而她自己偏偏屡屡以身涉险直犯天颜,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瑶姬像是重新认识了他,把他从头到尾自上往下认认真真扫了三遍,道:“你是哪里来的妖孽,竟然化作战神的模样来诓骗我!” 蚩尤笑着拉了瑶姬一下,道:“不信你摸摸,我是不是货真价实的战神。” 瑶姬败下阵来,笑着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道:“脸皮这样厚,看来是战神无误了。” 那动作言辞,哪里像个端庄的神女,竟是说不出的明媚轻佻。 蚩尤捉住她的手,道:“你方才问我为何突然提及从前的事,我今日便一次性说个明白。我怕你脑子转不过弯来,还想着欠着我一个天帝之位。” 蚩尤对当初瑶姬同他决裂一事一直耿耿于怀,后来知道真相不过是她的一点莫名其妙的对他的大业的成全,便越发警醒瑶姬的所作所为。如今见了她这样积极搅合进七仙女的事,并借此连削带打损了损玉帝的颜面,差一点离间了玉帝同其亲族的关系,他实是害怕她心还未死,要在玉帝同西王母的权势之争中瞎搅合,替他争一个天帝之位。 瑶姬便道:“你放心,现在我放在心上的头等大事便是复活刑天。其他的事,可都入不了我的眼。七仙女之事,不过是我可怜她,可不是专门为了跟玉帝作对。” 蚩尤笑道:“这样最好。” 他说着伸手握了握瑶姬的手,道:“你的灵海如今倒是还算丰沛,修为也够支撑聚灵阵。”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轻咳一声道:“只是上回我留在你体内的金灵神力似乎还未全然转化为水灵神力。正好我这里有一株凝魂草,服下后可助你体内的灵力吸收转化。” 瑶姬听他说什么“我留在你体内的金灵神力”脸便红了,她抽回手道:“你这几日无端消失,就是去折腾这什么凝魂草?” 蚩尤道:“可不是,一得了它我就马上跑你面前来卖好。你感不感动?” 他这样直白,瑶姬一时半会儿却还真感动不上来,嘴上却道:“感动得很。” 蚩尤插科打诨间手中化出了一株碧草,递给瑶姬,瑶姬眼瞅着这草看着普通得很,如何看也看不出什么奇特来,便收了起来。 蚩尤见她似乎不当回事,便只得循循善诱道:“既然感动,是不是该当着我的面把它吃了?” 瑶姬狐疑地看着他,蚩尤道:“你放心,我不会害你。吃了这个,届时不至于体虚不支而功亏一篑。你也想一次便成功,刑天早点归来,是不是?” 蚩尤拿刑天说事,瑶姬便也意动了。她复又拿出那碧草,抬头看了看蚩尤,道:“这要如何吃,你总不能就这样吃了它吧?” 蚩尤道:“你父皇留下的那个药鼎呢?我那时候也学了些炼药之术,刚好可以把这草炼成药,让你好服用。” 瑶姬想了想,道:“那个药鼎应该就在后山,被我师父养了花,我一直也就未动它。” 她带着蚩尤去往后山找了一圈,总算找到了那如今当作花盆的神农鼎。 蚩尤见了那盛着千瓣莲的神农鼎,看着那花,似乎看到了那段在山中的悠然岁月,不由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花瓣。 瑶姬见战神一向执刀剑的手那样温柔地触摸莲花的花瓣,不由凝眉道:“你同它有旧?” 蚩尤转头道:“这一株,便是当初你为山鬼时我们共同养的那支千瓣莲。” 原来这就是那株种子在黑熊肚子里发现的千瓣莲。 蚩尤温柔地摸了摸它的花瓣,伸手掐了那花朵,而后又把它连茎带叶移出神农鼎,放于一旁盛了灵泉的云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