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节
夏母只说接元嘉走，提也没提夏永宣。 夏母看了一眼夏父，夏父就主动道：“妈，我们那么忙，也没时间带孩子，元嘉已经这么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所以我们带元嘉过去没关系，但永宣年纪还小，还需要爸妈你们帮忙照顾，所以永宣还是要麻烦你们……” 夏奶奶气得一拍桌子：“你们这都是找借口！办法总比困难多，永宣这孩子那么懂事，你们把他一起带在身边很难吗？带走一个留下一个，好端端的把兄弟俩分开是什么意思？” 夏父夏母呐呐的不敢言语，听着夏奶奶发火。 从菜园子里摘菜回来的夏爷爷刚进门就听见自己老伴那怒骂的声音，立马明白是儿子儿媳回来了。 他拎着菜走进屋子，看着焉头搭脑听夏奶奶训斥的夫妻俩，一点帮他们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等夏奶奶喷完一轮，夏爷爷把一碗水递到她手边：“喝口水润润喉。” 夏奶奶接过水碗一口气喝完了，她恨恨的将碗嘭的一声搁在桌子上。 夏奶奶还想再说些什么时，窝在她怀里的团子忽然兴奋的挣扎着下地，朝门外跑去。 看团子这兴奋劲儿，夏奶奶和夏爷爷就知道是元嘉回来了。 夏奶奶说道：“行了，孩子回来了，我也不多说你们了，你们在孩子面前表现好点儿，毕竟孩子这么久没见你们，对你们还是太生疏了。” 话音刚落不久，元嘉就抱着团子和夏永宣一起满头大汗的走了进来。 “爷，奶，我们回来了。”元嘉目光落到有些激动盯着他看的夏父夏母身上，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没叫人。 站在他身旁的夏永宣一眼就认出了夏父夏母，他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故意露出天真的笑容，甜甜的喊道：“叔叔阿姨好！”他对夏奶奶说道，“奶，家里来客人了，你怎么也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 这一声“叔叔阿姨”把夏父夏母喊得尴尬极了，被亲儿子当做不认识的客人，心里那滋味儿别提多复杂了。 他们也没想过是夏永宣故意这么喊的，还以为是因为他们回来的次数太少，年纪小的夏永宣已经把他们给忘了。 夏奶奶看着脸色尴尬的夏父夏母，叹了口气，对夏永宣说道：“永宣，他们不是客人，是你爸妈。” 夏永宣表情惊愕的看着夏父夏母，犹豫了半晌才道：“爸妈？可是别人都说爸妈不要我跟哥哥了，他们真是我爸妈吗？” 夏母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冲过去抱住夏永宣，哭道：“永宣，我是mama啊！我真是你mama，mama没有不要你！” 夏永宣身子微微一僵，很快就从夏母的怀里挣脱出来，一脸害怕的躲在元嘉的身后，用十分陌生的眼神看着她。 夏母看着儿子这仿佛看陌生人的眼神，只感觉心痛极了。 元嘉微微侧首瞥了一眼戏精上身的夏永宣，知道这小子是在故意报复夏父夏母。 不过他没说什么，反而还配合了一下。 因为如果按照正常情况，两个一年到头见不到父母两次的普通孩子在时隔这么久之后再见到父母，表现出这副陌生的样子很正常。 夏母见小儿子夏永宣不认识她了，对她很排斥，就期盼的看向大儿子元嘉：“元嘉，我是mama，你应该还记得爸爸mama的吧？” 元嘉看了一眼夏父和夏母，倒是不像夏永宣那样表现得仿佛在看两个陌生人，他却没跟两人说一句话，一手抱着团子，一手拉着夏永宣，对夏爷爷和夏奶奶说道：“爷，奶，外面天太热了，我和永宣去喝水。” 说完他就拉着夏永宣走了，压根就没理夏父夏母。 夏奶奶看着呆愣在原地的夏父夏母，冷哼一声：“自作自受！” 夏父皱着眉道：“我们这么努力赚钱也是为了他们好啊。” 夏爷爷敲了敲桌子，说道：“你们赚再多钱，再为他们好，可是你们一年到头跟孩子见不了面，孩子跟你们没相处过，自然亲近不起来。” 夏母擦了擦眼泪，对夏父说道：“我们把永宣也接走吧，要是再把他继续留在老家，我怕以后他不认我们了。” 夏父迟疑不决，店里生意好，他们有意再开一家分店，如果带着十岁的小儿子回去，照顾小儿子难免会影响生意……而让大儿子照顾小儿子，大儿子成绩那么好，万一影响到大儿子学习成绩怎么办？ 夏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我们也没时间照顾永宣，儿子永宣小学还没上完，突然转学他也不适应，可以等他读完小学我们再接他走。还是等元嘉高考完了再接永宣吧，我们暂时只能顾得上一个孩子，元嘉成绩好，不能耽误了他。” 夏母反倒是被夏父给说服了。 夏爷爷和夏奶奶对夏父夏母想把夏永宣继续留在老家起码三年的时间，十分不满，但他们从来就做不了夏父夏母的主。 元嘉和夏永宣在厨房里喝水，他耳力强大，把夏父夏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唇角微微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夏永宣还不知道这一次夏父夏母回来是想单独接走哥哥的，他还在元嘉面前给夏父夏母上眼药：“哥，之前打电话让他们带爷爷奶奶做体检他们都不肯，他们根本就靠不住，你可别被他们给哄骗了。” 夏永宣心里下定了决心，不管夏父夏母会不会如上辈子那样接他们去城里，他肯定是不会去的。 那种天天独自一人待在家里，独自一人在陌生城市陌生学校上下学的孤寂日子，他是过够了的。 上辈子夏父夏母把他接去城里，他们忙于生意天天不着家，直接把他给忘记了，等他们想起他还要上学，给他办理入学时，都错过了开学时间，让他只能插班进去。 作为一个乡下来的孩子，又是插班进来的，他讲着一口带乡音的普通话，根本不被班上同学接纳。 虽然没有人故意排挤欺负他，但那种无形的孤立和冷暴力，让他至今难忘。 学校里受了委屈，回家来也无人可以倾诉，甚至夏父夏母对他更忽视，他就是这么在学校在家里都被冷暴力的情况下渡过了那几年时间。 导致他长大后性情冷漠沉默寡言，他所有的感情都给予了死去的哥哥和爷爷奶奶，而其他人，都被他挡在了心墙之外。 上天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还正好重生在哥哥被害的那一天，夏永宣认为上天是想让他挽回悲剧的，所以他希望能和哥哥爷爷奶奶一家人好好生活。 至于夏父夏母，就一直不要出现，不要来打扰他们的幸福生活了。 元嘉看向眼底带着担忧，生怕他被夏父夏母哄骗过去的夏永宣，微微一笑，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你小子年纪不大，想得倒是挺多的。行了，别想太多了，反正我们兄弟俩总归是要在一处的，不会分开的。” 第334章 留守儿童【08】 晚上吃饭的时候, 在饭桌上，夏父笑容满面的跟元嘉说道：“元嘉，你中考成绩这么好, 真给爸妈长脸, 想要什么奖励，说吧, 爸满足你！” 元嘉看了夏父一眼, 说道：“那你能带爷奶去城里医院做个体检吗？” 夏爷爷和夏奶奶顿时就一愣, 没想到元嘉会提出这个要求，夏父夏母也有些惊讶。 夏父说道：“给爷爷奶奶去医院做体检是爸爸应该做的，不算条件，你可以再换一个。” 元嘉低着头吃饭：“哦, 那没有了。” 夏父看着态度冷淡的元嘉，心里也觉得尴尬，但想到元嘉那么优秀的成绩, 他就不自觉的在心里主动为元嘉解释：这孩子肯定是专心读书, 读得不懂人情世故，才会对人这个态度的。 夏母说道：“元嘉, 等明天你跟我们一起走吧，你成绩这么好，在这个小县城读高中可惜了，我们给你报重点高中，将来考个好大学，以后毕业有个好工作。” 元嘉冷不丁的问道：“那永宣呢？” 夏父夏母下意识看向坐在元嘉身旁的夏永宣，干笑着说道：“永宣还在上小学，突然转学肯定不习惯，不像你是初升高。” 夏母问夏永宣：“永宣, 你是不是不愿意跟你的朋友们分开呀？” 夏永宣沉着脸道：“我没有朋友，大家都说我是没有爸爸mama的野孩子，没有人愿意跟我交朋友。” 学校里像他这样的留守儿童不止他一个，但留守儿童在学校里确实是受人歧视的，因为留守儿童受了委屈没人管，人都是欺软怕硬的，没有爸爸mama在身边的留守儿童在学校里总会受这样那样的委屈。 夏永宣平生最讨厌开家长会，因为每次开家长会他的家长永远都不会来。 夏爷爷和夏奶奶倒是可以帮他开家长会，但正因为给他开家长会的只有爷爷或者奶奶，所以班上同学才知道他没有爸爸mama。 夏永宣这带刺的话，刺得夏父夏母心里都不好受。 本来夏母是想哄夏永宣说出舍不得自己朋友的话，然后顺理成章的把夏永宣留下来，只带元嘉一个人走。 结果反倒是她下不来台了。 元嘉早就知道他们打什么主意了，他说道：“我不跟你们走，我要跟爷爷奶奶还有永宣在一起。你们这次既然回来了，就带爷爷奶奶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不要再食言了。” 这场团圆晚饭吃得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这天晚上，夏父夏母大半夜都没睡着，小声讨论着该怎么劝元嘉跟他们走。 夏父夏母是有野心的人，否则也不会出去打工然后自己开店做生意，还想把小生意做大做强，他们以前对孩子的教育不管不问，是没抱什么希望，但得知元嘉能考个中考状元出来，就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子是个聪明的孩子。 那么他们就不愿意让老家的贫瘠教育资源拖了儿子的后腿，想把元嘉带去大城市读更好的学校，将来考更好的大学，实现鲤鱼跃龙门，改善门庭的愿望。 两人讨论了大半夜，最后考虑到元嘉那坚定的不想跟爷爷奶奶和弟弟分开的态度，夏母说道：“要不我们把爸妈和永宣也都接过去吧。” 夏父琢磨了半晌，点了点头：“也行，正好我们俩忙生意没时间照顾孩子，把爸妈接过去，他们也能帮忙带孩子。不过我们得租个大点的房子了，现在的房子小了住不开。” 夫妻俩达成共识后，第二天一早就跟夏爷爷夏奶奶还有元嘉和夏永宣他们宣布了这件事。 夏爷爷和夏奶奶是不想离开家乡的，他们不怎么听得懂普通话，也不会说普通话，去了其他城市，一口乡音和大城市的人格格不入，又没有老朋友老邻居唠嗑，日子太难过了。 但难得儿子儿媳愿意把两个孙子都接去身边，夏爷爷和夏奶奶为了孙子着想，也不由得迟疑了。 元嘉和夏永宣都不怎么在乎这事，元嘉见夏父夏母似乎又把体检的事给忘了，就提醒道：“爸，你答应过我要带爷奶去医院检查身体的。” 夏父和夏母其实是对体检这事真没怎么上心，他们就没有每年做体检预防疾病的概念，只有身体不舒服了忍不了了才会去医院花钱看病。 即使元嘉三番两次的提醒强调，夏父夏母看着夏爷爷和夏奶奶那身体硬朗的样子，也没意识到两个老人可能有病，还觉得这是小孩子想太多，非要去医院浪费钱。 只是做人子女的总不能说不愿意浪费钱带父母去医院体检吧？ 于是在元嘉又一次提醒之后，夏父就带着夏爷爷和夏奶奶去县城医院做体检了。 这一体检，就检查出夏爷爷的肺部有问题，幸亏发现得及时，否则拖久了，等人感觉不舒服了，那就是肺癌晚期，没救了。 现在及时发现，夏爷爷还是可以治愈的，也不需要花费太多医疗费。 夏父带着夏爷爷和夏奶奶从医院回来后，就对留在家里的夏母用庆幸的语气说道：“幸好去做了体检，及时发现我爸肺部有问题，否则拖久了就要癌变了。” 夏母也吓了一跳，赶紧追问：“那现在什么情况？” 夏父笑道：“没事，发现得早，可以治好的，我们不是要带爸妈一起走吗？到时候去大医院治疗，更保险。” 这下子夏爷爷和夏奶奶也不再犹豫要不要跟夏父夏母一起走了，夏爷爷得了病，夏父要带他去大医院治疗，当然得跟着一起走。 这种情况下，即使夏永宣不愿意跟夏父夏母走，也不可能一个人留在老家，于是夏家一家子都搬去了夏父夏母在外地租住的房子里。 夏父夏母在外地做生意还是非常节省的，租的房子不大，一室一厅，够两个人住，但现在多了四个人，根本住不开。 夏父跑了几天找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租了下来，一家人搬了过去。 然后又是办理夏爷爷住院治疗，又是办理夏永宣转学手续，还有给元嘉报名重点高中……这些都需要他们忙前忙后的。 现在外地学生来大城市读书倒是没有户口要求，但要交不菲的借读费，把夏永宣转学过来，夏父咬牙给重点小学交了一笔不少的借读费。 元嘉读重点高中倒是更简单些，因为他成绩好，即使他是在一所落后的镇初中读的初中，但中考却是全省统一的考试，他作为中考状元，成绩是没话说的。 即使是大城市的重点高中，也是十分欢迎中考状元入学的。 夏父去给元嘉办理报名回来后，眉开眼笑的，心情很不错，还跟夏母不停的说：“元嘉真给我们长脸，本来还以为要到处求人托关系的，结果人家招生老师一听元嘉是中考状元，二话不说就带我去见校长了，校长不光没收礼，还免了元嘉的学杂费。” 这个好消息，让因为家里刚支持一笔货款和夏爷爷的医疗费以及夏永宣的借读费而发愁的夏母，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事好事啊，我出去买点好菜，今天吃点好的。” 夏父笑呵呵的道：“买点下酒菜，我今天喝两杯。” 来到大城市的生活，跟在乡下老家的时候差别很大，处处都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