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说罢,他迈开大步子头也不回往山上赶。 纪宁脸上的表情淡了下去,随即又挑了个笑,对身边的人道:“我们也走吧,许是江大哥他二叔家有什么急事找,好几次听他抱怨江二叔急冲冲的性子……” “管他干什么,有男人一块跟着我不自在。” 一人挤挤纪宁胳膊,“是啊,可别说我俩可碍着你事了。” 江饮冬没听清后面的声音,也不在意他们说了什么。 他往山里深处多走了一段路,免得和人再碰上, 这回倒是清清楚楚瞧了那纪宁一眼,是他会喜欢的长相。细眉杏眼,五官小巧,皮肤白净,和村里干农活的人相去甚远。 好看是好看,也仅此而已。况且今日细瞧,记忆里看见那张脸的欢喜全然不见。 许是发冷的海水灌了脑袋,清醒了。 江饮冬自不会再当一条流哈喇子的狗,非要咬纪宁那块rou。 这般想着,他眼前蓦地闪过昨日黯淡海边,那张瓷白面庞,昳丽精致,仿佛点亮周遭天色。 那场海边大梦,不仅告知了人鱼的所在之处,更是展示了江饮冬和纪宁牵扯的后半生。 其实不算后半生,因为梦里的江饮冬没两年时就死了。 梦里那条人鱼是真的,如若江饮冬没有提前得知,他的未来走向大抵是要依照梦中那般,如同被规整好的提线木偶。 按梦里的发展,江饮冬现在还躺在遥远的砾石滩上,整个人烧的迷迷糊糊。 而纪宁因为村里的闲话,不得不摆出负责的姿态,同村的刘家汉子,跋山涉水寻找江饮冬,也不知怎么摸到了那个偏僻的海岸,碰巧又发现礁石后的人鱼。 慌张又惊喜之下,纪宁和刘多麦连夜抬走人鱼,愣是没发现另一边身高体长的江饮冬。 不知过了多久,江饮冬顶着烧晕的脑袋爬了起来,又翻山赶路回了家,回去后大病一场,纪宁来探过他一次,江饮冬更对他死心塌地。 接下来的便是江饮冬如何对纪宁痴缠,纪宁又如何进退有度,暧昧不明的应对。 这种关系终结于江饮冬发现纪宁“金屋藏娇”,可他尚未看全那“娇”的全貌,便被骑着高头大马的城里少爷郎给掀了。 省城来的少爷是纪宁落魄前的老相好,梦里江饮冬死了个明白。 江饮冬并非没有察觉到纪宁的变化,曾经的落魄少爷,再度变成小山村高攀不起的金贵少爷,硕大的珍珠不要钱一样往外拿,住城里的大宅子,和显贵不断来往。 只有江饮冬这个傻子,看不见这些身份差距,和纪宁愈发不掩饰的鄙夷。 村里人都说纪宁命里富贵,天赐的财富挡都挡不住。 隔着梦境回忆,大家谈起纪宁,眼里的羡慕与渴望像是锅里沸腾的开水,满的溢出来。 江饮冬思及此,捡柴的动作顿了顿。 可不是天赐的宝贝,如今到了他家水缸。 从古至今流传人鱼泣泪成珠的传说,梦里纪宁无疑圈养那条人鱼,让他日日产珠,供自己飞黄富贵。 江饮冬思忖,他不贪多,够一个庄稼汉子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足矣。 被前十几年记忆荼毒后,提前抢走纪宁的人鱼,是他唯一欣慰的事。 捡的柴垒了一小堆,江饮冬才发觉顶上的日头很暗,他无意识走到了深山里。 山里寂静,脚踩树枝的脆响便能传上好几米远。 于是,江饮冬迅速锁定了那只暴露踪迹的大灰兔,三两下逮住。 野兔很肥,节省着吃,够他吃两三天。 江饮冬将捆好的柴固定在背上,一手拎住大灰兔的长耳朵,绷紧的眉眼终于缓缓放松下来。 是个好兆头。 回到自家院子里,江饮冬放下木柴,把兔子拴在院里菜地的篱笆边上。 这个时辰,缸里的鱼如何也不会再睡了,就是不知道,听到他进院子的动静,会不会继续装死。 江饮冬打开灶屋的门,搬着柴进去。 他第一眼朝水缸看过去,露在缸外的半截身子早缩进了缸里,缸口黑黢黢的一团,是人鱼藏不住的长发。 江饮冬睨了那边一眼,心里嘀咕这条鱼的胆子和缩头乌龟一般小。 把柴码进灶膛后的空地,他才转到水缸前,打算正儿八经地和人鱼打个商量。 江饮冬屈指敲了两下水缸外壁,便挪了个小板凳塞屁股底下等。 视线转移,他看见脚边溅出的水痕,延伸到灶台边。 再仔细一瞧,他出门前整理好的灶膛灰被扑棱的散开,像是有人在里面挖宝,火灰沾了水,被戳的坑坑洼洼。 旁边扔着一两只张开嘴的空壳扇贝,里面干干净净。 江饮冬分明记得,出门前他都拾掇好的。 掉落在水缸边上的那只贝壳,表面油光水滑,似被人仔细着嘬出来的…… 江饮冬的面色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少顷,他俯身对着水缸,盯着水面荡漾开的涟漪和努力龟缩的脑袋,冷不丁开口。 “我吃过的贝壳,是你嘬的吧。” 作者有话说: 小鱼:这位大哥,你真的不会害我吗? 冬子:会榨干你。 小鱼:(惊恐眼) 冬子:……的眼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执拗 5瓶;42090666 2瓶;桑葚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