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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霄蜀察觉到那未出口的抗拒,便道:“我看这样吧,我把他送去木先生那里,你忙完了去接他。” “也行。”狄斫点点头。 “诶!”也行睁着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狄斫,他听见自己名字了。 “噗。”秦霄蜀抬起一只手示意,“抱歉没忍住。” “等会儿……你爸爸,”狄斫犹豫着说出那个称呼,顿住几秒后才继续说下去,“他会把你送到一个爷爷那里,你在那里等我。” 也行眼睛闪烁了一下,懂事地点头。他明白,大人是需要工作的,不可能陪他太久。也行抱了抱狄斫的胳膊:“要早点回来呀,不要让我等太久了。” 秦霄蜀透过后视镜,这场面叫人牙都酸倒。兀自想到,到时候给孩子上户口,也要叫这个名字吗? 秦也行?倒也不难听。 狄斫中途下了车,那地方看起来像是一栋烂尾楼,门前落了一地的砖瓦,没有玻璃的门窗洞开,往里看只有一片漆黑。 狄斫敲开驾驶座的窗户,极为认真地道了谢,然后对也行摆摆手,站在路边看着车开走。 确认他们已经离开,狄斫才拿出手机,不断接收的新消息全是陈年案件记录,翻到后面,竟然还有古籍记载。十几条都与之前接收到的照片相关,记录着各式仅剩外壳的遗体。 踏入黑洞洞的大门,狄斫的身影像是被黑暗吞噬,眨眼就不见踪影。眼前的世界骤然变化,烂尾楼成了明亮的办公室,躺在门口的黑猫听见声音机敏地抬头看了一眼,随即懒散躺了回去。 沿着走廊轻车熟路走到鉴定科,透过门上透明玻璃可以看清里面大半情形,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在钢制长桌前端正坐着,头顶正在冒着热气,活像电视里的绝顶高手在发功。 狄斫推门进入,看了眼时间,此时不过下午四点:“这么早就吃晚饭了?” “不,这是昨天的晚饭,加今天的早饭、中饭。”张一味双手交叉在胸前,苦大仇深地盯着面前冒着热气的酸辣粉,“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我干嘛要去舔那颗蛇胆呢?我现在分泌的口水都是苦的,这碗粉现在唯一的作用就是让我的舌头变得又苦又烫。” 张一味是正一教弟子,龙虎山张家后人。张家自视正一教正统传人,这也是位离经叛道的主,不顾家中长辈的阻拦,不去降妖除魔,偏爱研究各路法门,死活留在了鉴定科。 “我还以为你是又看见什么,恶心得吃不下。”狄斫将包放下,走到铁架床前。 张一味终于将注意力从冒着热气的酸辣粉上移开,像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笑道:“我发的东西你都看了?” “看了。”狄斫拿起一旁的橡胶手套,仔细戴好,揭开了铁架床上的白布。 照片记录得再清晰也会有些许失真,真正实物摆在面前,那种真实感是照片无法传递的。 尸体身份是流浪汉,两天前被发现死在巷子中,死于器官衰竭,被收容至市医院太平间。原是预备查核身份后转交火葬场,今早被查看的实习医生发现已经产生了异变。 那具躯壳从头顶裂开,一直到胯下,再从耻骨部位向左右延展,顺着大腿直到脚背。完整得像是一件脱了模的印制品,内部均匀贴合外部轮廓,只剩下不足三毫米的一层外壳。 面孔保存完好,毛发附着稳定,只是眼睑太薄,失去了眼球支撑后干瘪了下去。 轻轻在裂缝边缘按压,能听见细微的裂响,像是……像是烤干的薄饼被按压时一层一层断裂的声音。 张一味蹲在角落的铁笼子前,“嘶嘶”声从笼子中传出来,黑色的鳞片折射出一点一点的光,有东西在阴暗处爬行。 那是不久前从一只鸟妖手里扣下的野生蛇,部里准备找时间送到远一点的地方放生。 除了活蛇,那鸟妖还杀了不少,存着蛇胆准备卖,张一味一时好奇,悄摸地舔了一口,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张一味身上带着雄黄味,蛇纷纷避开他的手。他从笼子里拿出一样东西,白色的,半透明,布满细致的纹路。 “你看,蛇蜕皮了。” 狄斫下意识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蛇蜕,仔细查看尸体后,点头确认道:“没错,是人蜕。” 人蜕出于《酉阳杂俎?广知》,原是指魂魄脱离rou体,“俗讳五月上屋,言五月人蜕,上屋见影,魂当去”。但狄斫所说的人蜕不是这样一个概念,而是一种蛊。 承载魂魄的蛊虫寄生在宿主身上,在另一具躯体上脱胎换骨。 最早的记录在明朝。有老人言说梦到巨蛇,便认为自己能升天成仙,嘱咐家中人准备后事,不日身亡。家人将老人下葬后,有道人从门口路过,面色凝重,告知此地妖气冲天。 家人匆忙挖开老人坟墓,一片黑云冲天而起,飞沙走石,片刻后风停沙止,众人只见棺内尸身只剩一层外壳。 此后记录断层,早清才又有了记录,之后直至民国,近代,记录的间隔越来越短。最近的一次记录,就在两年前。 张一味仔细研究后,这些旧案中都有出现过见到巨蛇的说法,他倾向于目前的记录都系同一对象所为。记录间隔出现变化,那说明了一件事——人蜕的有效周期缩短了。 “巨蛇,人蜕……” 狄斫捻着手中的蛇蜕,对着光源,半透明的蛇蜕在光线下显得晶莹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