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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想去,能让严舰长生气的,顶多就是借电话的事了。 此次联合训练全军上上下下都不能带手机,他们旅长也不例外。为了和他爹联系,严明信确实动用了一点儿从小到大的私人关系——他拉着旅长的胳膊说昨晚做了个梦,很想他爹,想打个电话问好。 “狼来了”第一次喊时总是好用的,旅长被他晃得虎躯一震,松口找了部内线转内线、再转……转了好几道才拨出去的座机给他用。 严明信能想象他爹吐沫横飞地痛斥他无组织无纪律的场面,可这次事急从权,他实在是没办法了,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啊! 严明信又给君洋打了个电话,他本没抱多大希望,却不料君洋正把电话拿在手边似的,一拨就通。 “最近怎么样?”严明信试探道,“挺久没见了,你还好吧?” “挺好的,我正要去上课呢。”君洋居然客气地邀请他,“你要是有空了,就过来玩吧。” 二人说的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人话,严明信听来却觉得事出反常。 以他们的关系,君洋说话不太会用这种正经的好声好气,而总是见缝插针地抛来若有似无、暧昧难名的讯息。另外,君洋也不会主动示意他尽快结束通话,别说快上课了,就算是山崩海啸在前,他们两个也能哼唧两句没用的……综上,这番对话,听起来就好像……还有第三人在场监听—— 随着照片造假一事水落石出,国安部的调查重心转移到了信息泄密上。就君洋的笔录中所提到的两次接触来看,之慎对军区内部的情况掌握超出他们的预料。 这些内容绝不是街头混混之间递根烟、吃顿饭就能弄到的消息,他们顶多算是有间谍行为的嫌疑,而得到军区内部的情况又传递出去的,则是不折不扣的叛国间谍。 那双眼睛正盯着铁门之内的世界。 国安部一面加紧排查,一面要求君洋继续配合。需要他做的也很简单,只要如常活动,待鱼上钩即可。 严明信挂断电话时心中就有了准备,到了飞行学院,再一看君洋的眼色,更加了然于胸。 两人刻意在校园里多转了几圈,从日近西山转到月上中天。 严明信语带保留地问:“怎么样,差不多了吧?” 君洋对他心照不宣地笑笑:“差不多了,辛苦你。晚上到我宿舍睡去吧,你又不是没在这儿睡过。” 即便门岗处没登记,宿舍门禁处也有人脸识别,国安部早就把他近段时间内的访客几时来、几时走摸查得一清二楚。 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主动暴露,重新赋予定义,免得他们东猜西猜,再猜个正着。 君洋在前开门,严明信忽然想起一事,手指敲敲耳朵,意思是问:里面有监听吗? 君洋摇头,意思是:我也不知道。 严明信蹙眉,比了个自戳双眼的动作,无声地问:有监控吗? 君洋一摊手,又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他配合调查时离开过宿舍,平时上课也要离开宿舍,在这非常时期,莫说他不知道,就算他知道真的有人奉命往他房里放点什么设备,也属于合理合法的反间谍技术侦察措施,他不可能动手拆除。 “君教官,你床这么小,咱俩人怎么睡得开啊?”开了门,严明信进屋装模作样地背着手,踱了两步,气量慷慨地一叹,“唉,算了,幸亏是我,身材苗条……” “你是客,你睡床。”君洋拉开柜门,一手把一套被褥像小鸡似的拎了出来,“反正天气又不冷,我打个地铺,对着窗口还凉快点儿。” 严明信:“……不是,等一下。” 他失语地看着君洋说到做到,地上垫了层席子,三两下把棉被铺在了地上。 严明信:“你来真的?” 在电话里打官腔、在校园里瞎逛,都有“演”的性质,特殊时期他可以理解,但见君洋回了宿舍还得处处小心,他心里不是滋味——就算天塌下来了,人也总得有自己的私人时间吧? 垫在席子上的被子是学院派发的,统一规格,严明信搭眼一看就知道不够长,君洋躺上去恐怕脚都要伸到外面。 他不痛快地抬头看了看四周,道:“要因为我来这儿,把你挤到地板上睡,我可走了。” “矫情什么?我哪里没睡过?”君洋走近,小声说,“别走,今天就先这样吧。” 严明信还想反驳,他又悄声道:“这么长时间没见,陪我说说话。” 严明信的心顿时软了,气声说:“说话可以,我陪你说一晚上都行。换我睡地上吧,好不好?你这几周都是这么提心吊胆地过的吗?我不能看你这样,我心里不好受。” 君洋摇头:“我没事。你来找我,还睡地上?这不合适。万一这屋里真有人看着,说不过去。” 在校园里乱转时,严明信大约明白他们的目的,一直保持着警惕,视线多在观察环境,此刻两人目光相迎,他才定定地看进君洋的眼睛。 那双眼中装的分明是超乎寻常的谨慎和心力交瘁的提防,也许还有不为人知的眷恋吧,也许还有六神无主和一再的忍让,但他已不忍卒读。 “这不对。”严明信心疼道,“你听着,记住了——整件事都不是你的错,你一点问题也没有,你可以配合,但一定别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