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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路十五家,安十三果然带着那个老人混出去了。他听方征的吩咐,把人藏在路十五家里。方征的属下情报官贯也带着五个青龙岭情报人员聚在那里。老人已经醒了,呆呆愣愣坐在树下发愣。路十五和锦七也是骑虎难下。本来他们日常工作十分繁重都不能擅离职守。但这两位索兰心腹武士已经知道逢蒙迟早要清除异己。本来各方权衡还能拖一段时间,现在帮方征藏匿了这个老人,若是被找到,就必死无疑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飞獾军在外面挨家挨户搜,怎么办?要是——” “送出城,我们有人在外面接应。”贯冷静道,“你们都一起逃走吧。” “会被抓的,现在到处都是飞獾士兵。我们——” 贯急道,“难道你们统领倒下,铠役就死了么?城防守卫是你们,巡逻治安是你们。飞獾只是暗中监督的暗杀部队。为什么要怕他们?” 当年丹阳城的铠役守卫被方征策反,索兰受到了极大惩罚。路十五和安十三脸色泛白,“可是两支军队若是公开决裂,那就不是我们几个人,甚至不止是统领和逢蒙的恩怨问题了。” 夏渚九郡会地震的。 方征眼中闪过一抹幽光,当年他所看到的横亘在夏渚的矛盾裂缝,已经撕开了狰狞的血口。他所迫切盼望的摧毁大国政体的好机会再次浮现。 子锋那边情况也同样危急。 呈现小院景象的白雾并未散去,方征却忽然发现,慢慢展开的第二片白雾又重新连回了黄河那边。子锋依然在朝四方射出骨刺箭矢。就像两块“屏幕”同时摆在了方征面前。方征心想,这能力是又升级了?变成了多线程的? 还是说,有什么联系? 小院的花树下,那个神色呆滞沉默,破解玉雕版的老人,忽然开始“唱歌”“跳舞”。他按一定韵律,念诵神秘晦涩又古老的词句,身体古怪地摆动姿势,模仿走兽飞鸟的痕迹。 然而院中安十三等人毫无反应,似乎看不见那个老人的古怪动作,听不到他的声音。 方征心中剧震——难道,是自己才能听得到的??那个老人的眼睛似穿透白雾温和地与方征对视,眼水变得十分清澈。 他念诵的词句方征一个都听不懂,只能听出来是重复表达。方征也记不下来那些复杂音节。方征绞尽脑汁思索着,却蓦然意识到——他是不是可以试着把这些声音,通过白雾升级的能力,引给子锋听呢? 方征走进两片白雾中,一只脚跨在左半边的雾气中,伸手去挽。那老人苍凉又亘古的诵声,似化作了缠在方征指尖的丝缕光芒。方征另一只脚踏入了右半边的雾气中,让指尖的微弱光点自然流动到右边。轻柔托住慢慢撒了下去。宛如从半空中投下一片苍然的纸蝴蝶。 子锋停止了向四方射出箭矢,他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又有些困惑地望着天空。声音是不会在真空中传播的,所以子锋连金鸾和白鸾的鸣叫声都听不见。但此刻却似有声音浮现在他耳中。 神秘的歌声。曲调轻柔,若影若现,一开始很远,慢慢落了下来。 普通人晦涩的曲调念词,却像是某种流传在子锋血液中的东西,引出他心底的共鸣与知识。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听了很久。 原来如此。子锋已经明白了。 那老人的念辞,是龙骨天锋。 弱水里有万乘千怪,困世间所有巨兽,世代堆积的累累白骨。可是薨渊里唯独没有大龙骨。大龙骨里有某种力量,一种刚烈铮然的消弭力量。不是所有的龙骨都有这种力量,只分布于龙骨的头部、脊柱与长骨中。 花树下的老人已经念罢,重新沉默坐回原位,眼神又变得干枯。但院中所有人都毫无所觉。 方征目不转睛盯着子锋,本能地心中一紧。 只见子锋忽然握住没有射出去扶桑箭矢狠狠扎进了自己左腕。他那刀枪不入的身体只能被扶桑箭矢伤到。子锋忍住剧痛的神色,慢慢地,从手腕中抽出一截直淌鲜血的骨。 是最小的长骨。 子锋眼中瞬间暴涨满血红色,他用完好的右手握着那截血骨搭在射日扶桑弓上。此刻他只有一只手能使力,他把射日弓的末端插在地面缝隙,单手引弦拉满,毫不犹豫,将那截长骨射向了即将淹没头顶的压顶薨渊,也一并指向那只盘旋的金鸾。 真空中没有声音,然而长骨似撕裂空间的闪电,空气灌入的咔嚓声拉扯中,长骨逐渐开裂、轰然一声巨响。小长骨爆发出直刺天际的耀眼光芒,似升起了一个被刺穿的金乌,炸开无数白金与血红色交织的雾珠。如果有人在黄河边,就能看见河水忽然像发狂,浪涛直劈十几米高。两岸的大地震颤,隐有山崩地裂之势。地面塌陷成黄土高原上无数龟板裂纹之样,每个沟壑缝隙中都散落着亿万年积累的白骨。 高空的金鸾哀鸣一声,熠熠发光的羽翼用力扇开那些激射出的长骨碎片。它惊险地避开了。那只白鸾却没有好运气,被一枚还冒着硝烟的余片击中,直挺挺坠下高空。它陨落时,空气阻力摩擦发出持续不断的声响,子锋也这些天来第一次听见了外面的声音。 墙破了,连通了。龙骨炸开了薨渊,曰天锋。刺天之锋。 子锋断骨的手臂燃烧般冒出了大量烟气。子锋痛苦不堪,他眼中红色凶光愈发大盛。见那白鸾掉落下来,子锋只觉得血脉中无比饥渴狂躁。他猛地把白鸾尸体按在自己几乎燃烧冒烟的残臂处。远古鸾鸟的鲜血与龙兽的鲜血流淌交缠,弱rou强食,自古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