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谢西暝虽一早发现了, 却也并不在意,横竖他现在还是“弟弟”, 抱着体力不支的长姐也不算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沈柔之说的口干舌燥,弄的自己心火上升, 可谢西暝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甚至乐在其中的样子。 虽然不可否认,这种被抱着的感觉……其实还挺受用的,有点舒服。 但一想到他只是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男,却又浑身不舒服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沈柔之无奈地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是沈奥问道:“小西哥哥, 长姐怎么了?” 沈柔之吓的哆嗦,忙回头,就看到四个小家伙齐刷刷地站在旁边, 八只眼睛不约而同地盯着她, 充满了好奇。 一瞬间, 沈柔之简直无地自容。 谢西暝却一本正经地说道:“长姐方才在外头受了惊吓,体力不支呢,我抱她回房。” 沈奥“哇”了声,如眉却叫道:“我也想小西哥哥抱!” 小孩子不太懂事, 一个如此,就个个都争着要,沈逸振也道:“我也想!” 沈奥道:“那我也要!” 只有如如好奇地看着谢西暝跟沈柔之,没有出声。 沈柔之已经彻底的无处可藏,无言以对,可又不能当着小家伙们表现的窘迫反常,便只将脸侧向谢西暝胸前,假装不舒服的样子默然无语。 谢西暝看一眼她的侧脸,却见如玉的肌肤上浮着淡淡的一点晕红,真是美不胜收,他竟难得地笑了笑,对小孩子们道:“你们都想?可是长姐却不想要。” 沈柔之正不知怎么面对这四个小的,突然听谢西暝借机揶揄自己,简直窒息,本来她就紧张地揪着他的衣襟,这会儿恨不得用力捶过去:“你给我适可而止!” 谢西暝这才一笑,对小孩们道:“长姐不舒服,我送她回去,你们好好玩儿,不要往外头走动,知道吗?” 沈奥道:“知道,宏伯说外头有坏人,要小西哥哥把坏人都除掉才能出去!” “小西哥哥,坏人有多少呀?”沈逸振问。 如眉对于长得好看的小西哥哥没什么抵抗性,便道:“不管有多少,小西哥哥一定能够打败他们!如如meimei你说对不对?” 如如轻轻地点了点头。 虽然外头安排了侍卫冒充护院,守着第一重,可那些男人们自然不便在后宅走动。 所以谢西暝就叫宏伯借照看如如的机会,把几个小家伙拢在一起,不叫他们乱往外头去,免得出事。 沈柔之听见沈奥的话,才知道果然谢西暝早安排了一切,一时把恼羞成怒的心情转成了万种思忖。 谢西暝叮嘱了小家伙们几句,才又抱着沈柔之往她的院子走去,路上自然也遇到了不少丫鬟,见状虽然诧异。 可他们毕竟不知道小西的身份,反而以为沈柔之是受了伤或者怎么样,非但没有议论,反而有些担忧。 菀儿先前是跟着沈柔之的,只是她见了谢西暝就本能地畏惧,自然不敢多嘴,只乖乖地跟在身后,还特意隔远了几步。 见谢西暝跟沈柔之进了屋内,菀儿只忙又去弄了一壶新茶,几块点心,想起沈柔之先前崴了一崴,谨慎起见,便又去拿了药油回来。 谢西暝看她倒是仔细,才道:“你不用忙了,我帮长姐料理就好。” 这若是以前,菀儿还得看看沈柔之的脸色,可此刻却头也不抬,只含笑答应着下去了。 沈柔之见状,喝道:“这里哪轮到你自作主张?” 菀儿临出门时候听见这句,心头一震。 只听谢西暝道:“是,我错了,我只是过于担心长姐,所以才……” 菀儿听他低声下气的,心里啧了声,忍不住想:“唉,虽然是外头庶出的,倒真是个贴心的人,只是姑娘未免对他有些太严格了,先前还要打他呢。幸亏他的脾气好。” 菀儿此刻的“小西脾气好”,显然跟先前沈柔之当着傅寒面说“小西不是好勇斗狠之辈”,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里间,谢西暝好言好语地道了谦,却把沈柔之堵了一堵,一时无话可说。 正要叫他先走开,谢西暝道:“你的腿有没有事?让我看看吧。” 见他俯身要去撩自己的裙子,沈柔之脸上才消退的热又滚滚回来,忙把双脚一收:“胡闹!” 谢西暝面前,那藕荷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在面前轻轻地一挡,也把他心头荡出了无数涟漪,一时竟看呆了。 沈柔之定了定神,尽量把声音放的平和,道:“你、你自己该知道自己的身份,虽然住在这里是不得已为之,但以后不可做这些逾矩过分的事情。” 谢西暝听到这句才抬起头来:“沈大人的信你看过了?” 沈柔之竟有些无法面对他的眼神,扭头道:“是,看过了。”她顿了顿才又想起来,便淡淡道:“想不到是大名鼎鼎的郡王殿下,先前是我不知道,多有失礼了。请不要见怪。” 谢西暝见她故意说这些,便笑道:“你不知道,可是我心里知道,我是从来不见怪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以前听他这么说的时候,只当他是可怜的外室之子,才进了这个家门,自然要巴结自己一些,所以虽然觉着有点怪,可因为动听,就都照单全收了,心里还有点美滋滋。 可是这会儿听着,耳朵只觉着刺刺的,沈柔之转头正色道:“还有,连这些甜言蜜语哄人的话也不许你再说了。” 谢西暝摇摇头,轻声道:“什么甜言蜜语哄人的话,我从来不会。我说的都是我心里的话罢了。” 沈柔之瞠目结舌,偏偏他一本正经的,难道是这个小子太会演戏吗? 瞪着谢西暝看了半晌,沈柔之安了安又有些乱的心,道:“总之你是郡王,你要自重身份。其他的等父亲回来再说就是了。” “从来就没有什么郡王……”谢西暝拉住她的手:“我在柔柔跟前只是小西而已。” 沈柔之的心又猛然震了一下,他的手心guntang,那种灼热的感觉像是能入到心里去。 她咬了咬唇,奋力把手抽了回来:“才说了你、怎么又胡闹起来!” 谢西暝垂眸:“你还是不信我的话。” 沈柔之好不容易稳下来的心绪又给他弄的乱做一团,过了会儿才想起正经事:“外头……是怎么了?还有今天跟着知府夫人来的那两个人……” 谢西暝见她问起这个,却不瞒着了,就把云龙山的贼徒试图血洗洛州城的企图说了。果然沈柔之脸色发白:“那现在呢?” 谢西暝道:“洛州守备原本是罗枢的父亲,老扬王殿下的麾下之人,所以对罗枢的话言听计从,已经做了相应安排,柔柔放心吧。” 像是因为她知道了他的身份,当着沈奥等的面儿还叫“长姐”,如今则公然的直呼她的名字了。 沈柔之咬了咬唇,想反对,但不叫这个,要怎么叫呢,难道是“大小姐”? 可也顾不得计较这个细节,心里忖度了会儿,又问:“扬王殿下远在京中,怎么会这么巧来洛州?是你的安排?” 谢西暝毫不隐瞒:“罗枢跟我还算交好,当初我被迫离京,他就一直留心着,我也没有跟他断了联系,我察觉云龙山贼匪的企图后便派人传信,所以他才很快到了洛州。” 沈柔之愕然之余,又认真打量了他一会儿,明明是个长相还青涩未退的少年,怎么会做成这样惊天动地的事,可若不是他,今日洛州城只怕危殆。 “你是怎么发现贼人想要闹事的?”她有些后怕地问。 谢西暝道:“望江楼事后,一直有人在通判府外走动,其实是监视着。有的是云龙山的贼人,有的却是府衙派来的。” “府衙?” “云龙山之所以坐大,其中原因之一,是他们暗中跟洛州城府衙的人勾结。当初望江楼上的王司马,就是受了他们的贿赂银子,他本想也如法炮制也买通沈大人,可是……” “父亲当然不是那种人。”沈柔之悬心。 “是,沈大人不会跟他们同流合污,可正因如此才成了他们的眼中钉,想除之后快。” 沈柔之听到这里,心中一动,想起望江楼惨案,她先看了看门口无人,才微微地向着谢西暝倾身靠近了些:“你跟我说实话,望江楼是怎么回事?” 谢西暝略一踌躇,终于道:“是我发现不对后及时赶到,杀了贼徒,只是我的身份不便暴露,而且说是我杀的话,会引发贼徒的报复,对沈大人不利,因此设计了一场。” 沈柔之发了半天呆,忽然想起父亲押解犯人离开洛州,那一场生死攸关,也是谢西暝带信回来的,可见父亲是很早就信任他、跟他做了安排的。 包括今时今日他的所作所为,竟都是为了沈承恩,为了洛州城。 沈柔之道:“原来你这么能耐的,我以前还以为你……” 谢西暝故意把这一切和盘托出,就是知道沈柔之是很通情达理的,一旦她想清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沈承恩好,她一定不会如先前般抵触他了。 谢西暝将她的双手拢住:“柔柔,我对你说的每一句都是真心的,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你……和沈家。” 最后“沈家”两个字,不过是附赠带的罢了。 沈柔之的手弹了一下,这次却并没有撤回来,她看了谢西暝半晌,才问道:“可是、为什么?” 问出这句的时候心里竟怯怯的,有些害怕。 她不等谢西暝回答,忙替他说道:“必然是因为父亲担着风险把你留在府内,所以你才想报恩是吗?” 谢西暝回答的很干脆:“不是。” 沈柔之一愣。 “你知道的,我早说过了,”谢西暝也靠近了些,他对上柔之的目光:“我喜欢你,我心悦于你。” 沈柔之的脸腾地开始红:“你……” 猛地将手抽回去,有点气急败坏:“又胡说!你、小小年纪,做什么登徒子!” “不是胡说,也不是登徒浪子,”谢西暝凝视着她,轻声道:“心悦君兮君不知。什么时候,你的心意能跟我一样就好了。” 京城,都察院。 在得知云龙山的贼匪要血洗洛州城的时候,沈承恩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回洛州。 这些日子,徐麒臣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来见他。 沈承恩觉着已经没什么大事,很该让自己回洛州了,可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有人跟他接洽,竟像是被遗忘了。 想见徐麒臣,那些人只说徐大人忙的分/身乏术,得闲自然会来见。 一直到七八天后,矜贵的徐麒臣终于露面了。 他先给沈承恩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洛州城那边的消息是,本来意图作乱的贼匪已经给守备军拿下,甚至一鼓作气,出城追袭至云龙山,如今山上的贼匪已经土崩瓦解了。” 就算是徐麒臣亲自跟自己说,沈承恩都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他是洛州通判,自然知道本城守备的实力,让他去跟匪贼对打、兴许不会落败,但还把贼巢都掀了?这像是神话。 大获全胜到这种地步,让沈承恩觉着是不是守备谎报了战绩,由此更加担心洛州以及沈府众人的安危。 徐麒臣看他一脸的一言难尽,便知道他的心意,因微笑道:“洛州守备跟知府的折子还没到京内,这是我派去的人探听的消息,确凿无疑。” “这、这真是……”沈承恩实在想不通守备是怎么做到的,兴许是运气好吧,于是勉强挤出笑容:“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徐麒臣道:“刚才我说的时候,沈通判似乎不信,说实话我原本也是不信的,洛州守备虽曾经是老扬王殿下的麾下,但是为人勇猛是有的,智谋却是不足,而且那云龙山易守难攻,真是很难想象他能做到这种地步。” “嗯嗯。”沈承恩忍不住点头,这跟他心里想的一样:“兴许,是得天之利?” 如今也只能把所有都推倒狗屎运身上去了。 徐麒臣一笑:“恐怕不是得天,而是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