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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但留下了他的儿子。” “那师傅呢,师傅又为何会遭人陷害,隐姓埋名。” 李英望了望窗外的雨,噼里啪啦,好似是南宫家满门抄斩那天,他听到的凄号,他的妻子,他的女儿,他的家人,都死在了那场雨里。 “师傅。”东方月叫他。 “他陷害我,说我要毒害皇嗣,因我害死了他妻子。” “师傅果真毒害了皇嗣吗?”东方月问。 “我没有毒害皇嗣,真正要毒害皇嗣的是那位废院的娘娘,她是凉国公主,被先皇所救与先皇有了感情,后来因凉国被大虞灭国,那位公主不堪屈辱,早有想死之心。直到皇嗣诞生,她便有了心思,欲将所生的皇嗣杀掉。皇上不想皇后和大臣知晓皇嗣的身份又想保了自己的孩子,便早早把他与重臣的儿子掉了包,废院娘娘当时已疯,下药毒害的正是那重臣与云莱国女人所生的孩子。” “后来,废院娘娘与那孩子死在了皇宫,我恰好也在此,那人便借此事诬陷于我,之后,我便被皇上打入了天牢。” 东方月眉峰抽动,片刻后冷笑说:“是先皇设计了这所有的事情,让你顶了罪又从天牢里救了你,造成了假死之象。真真不愧是天子,天潢贵胄之命,真是想要谁死就要谁死,谁也拒绝不得。” 李英也看向他,叹息说:“为了不让人怀疑,也为了不让凉国人知晓他们还有皇族存在,皇上就这样欺瞒了所有人,那一切都是假的,唯独将我南宫家满门抄斩是真。我的妻女,我南宫一家皆因我受了牵连。” “师傅恨皇上吗?” “恨。” “那你恨那个人吗?” “恨,若不是他,皇上也不会想到要我承了那罪责。他恨我,便把事情陷害于我,而他不也是被先皇耍得团团转,我们不过都是棋子,不用了便弃了。我既恨,也可怜他。” 东方月微哂,说:“却也是怪可怜,以为皇上器重便可以肆意妄为了,不曾想,一样是被人玩弄于股掌的棋子。” 东方月看着李英又说,“那皇嗣呢,还活着吗?” 李英看着人,抽了手盖在他手腕上,轻拍了几下,道:“该是活得很好了。” “朝廷波谲云诡,君主心思捉摸不定,若要安好,那便不应有其他心思。”东方月叹道,“清心寡欲最为好。” “月儿,并非所有的清心寡欲都可以,生逢乱世,身不由己,你不成长,便有人逼你长大,难道这些年你还未明白吗?” 东方月起了身,走去床榻上探了探皇帝的额头,又问:“那为何奴牙会说皇上身中毒已有数年。” “这我便不知了,只知晓废院娘娘死的那日,皇上也在,不过那时皇上年幼,我从那日之后便被关入了天牢,再出来时,已经换了现在的身份。” 东方月说:“先皇将师傅留在皇上身边也是为了师傅能够照看皇上吧。” “大概是了。” 东方月躬身对着李英拜了拜,说:“皇上就劳烦师傅照顾了。” 随后,面色如常的转身走了。 出了大殿,东方月才感到一阵阵刺骨的寒意侵袭着身体。 他孤独立在雨中,淋湿了自己,浸透了那心。 他心中凄苦,更不知要与何人诉说。 皇帝那日为何要这般叮咛他,为何要同他讲那治国之道,在听了那故事以后,他已然明了。 东方月看着瓢泼的大雨,不禁仰天苦笑,他从头至尾,不过是没人疼没人要的孩子,亲娘要杀了他,亲爹将他送了人,再想想那在虞都城里被世家公子嘲笑的日子,才恍然,不过都是命运驱使,他不该来到这世上,没人会怜他,没人……他不是被祝福的孩子,不然为何会活得这等凄惨。 他东方月什么都不是,什么也不是。 没有人在乎,他们所有人,一点怜爱也不肯施舍于他。 大雨倾盆,浇灌在身上,他剧烈地颤抖着,那不是雨,是飞奔而来的箭,直戳在他心尖,那是钻心的痛楚,他觉得自己要撑不住了,他要坠入那万丈深渊,他要…… 忽而一口鲜血从喉间喷涌而出,雨水也打湿了眸子,他向前迈了一步,堪堪倒在了雨中…… 上官明棠自雨中撑伞而来,远远便望见了躺在雨泊中的人,他扔了伞,疾跑了过去,大雨淋湿了他的素袖白袍,那被雨水打湿的发黏在额角,他颤抖地跪在那雨水里,怀抱着人,嘴唇开始泛白。 他唤他:“名扬……名扬……醒醒,快醒醒。” “来人……快人来……”上官明棠嘶喊着。 四周除了雨声,无人应答。 上官明棠双手发颤,他小心翼翼擦净了东方月唇角的鲜血,一遍一遍唤着人:“名扬……东方月……醒醒……”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东方月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带了温度的泪水,早已泪湿了的双眸,一张一阖全是模糊的景象,他感到自己仿佛置身在了那场大火里,上官羽倒在了血泊中,他耳边萦绕着将士们和战马的嘶嚎,那是死亡逼近的声音......... 风吹散了一旁的纸伞,漫天大雨里,徒留了他与膝上人,最后都隐在了黑暗里。 …… 东方月从混沌中苏醒了过来,他缓缓睁了眼。 屋内烛光悠暗,呼吸间可以闻到淡淡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