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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凌听的愣住了。半晌,她才问道:“所以,那时你才会在危难关头,让我拿着信物去找徐曼舒求救……” 话说到一半,她的手就被沈长河轻轻按下。后者抬起另一只手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自己想,不必说出来。在我这里你可以畅所欲言,但切不可养成如此口无遮拦的习惯。如果换做猜疑心重之人,你恐怕活不长了。” “我明白,我早就明白公子的一番苦心了。” 李云凌正色道:“可公子对我据实以告,我自然也不能有所隐瞒,是以才将心中所思所想事无巨细尽数报于公子。换句话说,”她难得地笑了笑:“信任是相互的。公子信我,我信公子,也必将践行当初‘护公子一世周全’的诺言。” 沈长河静静地听她说完,然后又笑了笑,道:“我只望到时你能对我手下留情,足矣。” 他这一句话前言不搭后语,说的莫名其妙,可李云凌也答得一片赤胆忠心:“我李云凌愿追随公子,死生不计!” 养拙藏愚(二) 不出三天,西南新军便在萧子业的带领下班师回城了。由于打赢了东瀛人,整座凉州城都为之震动—— 自推翻燕氏王朝、建立合众国以来,秦人还从未在正面战场上赢过列强。因此,萧子业这次“首胜”已足以载入史册、供万世敬仰! 萧子业回到凉州的当天夜里,西南军政府就举行了大规模的全城庆典。作为庆典主角的萧子业,自然是满面春风、志得意满、心情甚是开怀。 心里高兴,自然就要多喝点酒;酒喝得多了,自然就开始撒酒疯。尤其是像萧子业这样酒品,酒后行荒唐事更是家常便饭。所以,当萧子业直接推开大门跌跌撞撞进来的时候,沈长河也并没有多么惊讶,只是依礼作了一揖:“将军。” 萧子业却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似是痴了。恍惚之中,眼前之人好像向他伸出一只手来,轻唤了声:“子业。” 于是,他也向眼前之人走了几步,仰着脸笑:“沈叔叔,子业回来了。” 眼前之人却只是微笑着,并不说话。萧子业又向前凑近了一步,痴痴地望着他的脸,伸出手去想去触碰他,可随即就像触了电一般缩回了手,小心翼翼地又叫了声:“沈叔叔,真的是你吗?” 冷月之下,山谷之中渐起了一层薄雾。那人金发碧眸,容颜绝世,气质出尘如同谪仙,可看上去却是那么遥不可及,宛若镜花水月般一触即碎。 “我知道,我都知道。”沉默了半晌,萧子业苦涩地摇了摇头,道:“你早就死了——你是为了嬴风死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这样想念你,你为何从未入我梦中?你不想子业吗?” 他又继续说了下去:“是了……你连自己的亲生儿女都不在乎,纵身一跃,一了百了,多么潇洒!这样一个无欲无情的人,又怎么会在意我这个非亲非故的……孤儿。” “可你看看我,看看我!”萧子业忽然兴奋地大叫了一声,张开双臂吼道:“现在的我,不但是西南将军,还是合众国第一无敌的大将!我打破了东瀛军队不可战胜的神话!而你的儿子,也只能由我来庇护,否则他连一天都活不成!” “我恨你。” 说完最后三个字,萧子业竟然就这么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沈长河神情复杂地俯视着他。 方才从一进门起,萧子业所说的那些酒后真言,他全听得一清二楚。虽然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但亲耳听到萧子业自己说出来,心里不免百感交集。 他很早就知道,这个看似豪爽粗放的大将军骨子里其实十分敏感、脆弱,且意气用事;可他没想到的是,原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父母留下的“残局”。 “公子,”一旁的李云凌道:“将军在我们这里呆的太久,恐怕会生事端。万一明天将军醒来,想起今晚之事……” “不急。” 沈长河抬手止住了她的话,转过来却俯下*身去,附在萧子业身边轻声问了句:“子业啊,你打算如何处置长河?” “他,他已是残废,成不了气候……”萧子业咕哝着,喃喃自语:“叔叔……你不会恨我吧?算啦!你要是恨我,我反而更高兴,哈哈哈。” “恨你?为何恨你。”沈长河微笑着,脱下身上披着的大氅盖在萧子业身上。萧子业抓着他的手,迷迷糊糊道:“为什么?以后,你会知道的,会知道的……” 后面声音越来越低,直至他终于一头栽倒在沈长河怀中,呼呼大睡过去。沈长河箕坐于地,腿骨断裂的地方因着冷湿的气候而隐隐作痛,可他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明艳,看得李云凌一阵呆愣:“公子……” 沈长河淡淡道:“扶他到内室休息,叫裴阁老,让他把人带回去。” 裴轩赶到听风苑之时,萧子业正躺在内室榻上,呼呼大睡。沈长河仅身着一件单衣,立在窗前若有所思,甚至都没注意到进门的他。 “公子。”直到裴轩喊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点头道:“裴叔叔。” 这时,李云凌也悄无声息地阖上了门,立在裴轩身后,道:“公子、裴阁老,属下已确认过外面并无人监视,二位可以畅言了。” 裴轩疑惑地看了看她,又转过头看沈长河:“……监视?”猛地想起之前他与沈长河那次“不欢而散”,他这时才明白过来,瞪大眼睛:“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