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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凌机械地转过头去,定定地看向自家将军。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怂了? 就见沈长河此时愁苦地垂下眉梢,一张漂亮的瓜子脸似乎更加苍白,唯独眼尾一抹红晕实在妖娆,看得李云凌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对面的林雪怀却狠狠地皱了下眉头,厉声道:“沈将军,我已经说了,不必与我虚与委蛇——我是不会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的,你无须再白费口舌!” 沈长河微笑道:“我知道林总长对我一直印象不佳,兼之此次我‘自导自演’拖延和谈的嫌疑又确实大了些,有所怀疑也是正常。” “……”看得出来,林雪怀原本憋了一肚子的狠话没能说出来,脸色也有些难看。沉默半晌,他才咳嗽了一声,道:“沈将军,我这个人不喜欢绕弯子,有些话就直说了。” 你一向不都是有话直说的么!李云凌内心疯狂吐槽,表面上仍是稳如老狗。就听林雪怀一字一句郑重道:“请将军始终记得,你是合众国的西南将军、封疆大吏;虽然将军生父是高昌人,但你既然做了我大秦的将军,你就是一名秦人。林某不希望看到你像杨怀忠一样再次印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古训,否则,合众国必将倾举国之力剿灭意图分裂国家的反*动势力——无论它是不是背恃天险、易守难攻且富可敌国。” 沈长河一轩长眉,亦是正色道:“维护国家统一从来都是西南军政府的底线所在,无需任何人提醒。即便我身上有着一半的外族血统,也不等于我就会无耻、愚蠢到背叛祖国、遗臭万年。” “很好,还望沈将军言而有信!林某告辞。”林雪怀果然不再多做废话,举着空杯子做了个敬酒的动作,随即离去。直到这时,李云凌才终于敢咬牙切齿地骂了句:“这混蛋简直欺人太甚!连陈大总统都不敢这么对你说话,他怎敢造次?” “他当然敢。” 孰料,望着林雪怀的背影,沈长河却只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作为陈武钦点的下一任总统接班人 ,他的确有这个底气。” 李云凌感兴趣地追问:“这么说,将军居然也有看见就害怕的人?你为什么这么怕他?” 沈长河微微张大双眼,好笑道:“毕竟是未来的大总统,总要有些敬畏之心。” 听着他那不甚正经、甚至有些吊儿郎当的回答,李云凌便知道他又在随口扯谎了,索性也不揭穿,打着哈哈就糊弄过去:“刚才他说起什么‘杨怀忠’,杨怀忠又是谁?” “合众国刚成立时一共有三大地方割据势力,西南、东北和西北。”沈长河耐心地解释道:“杨怀忠本是西北军政府将军,出身扈特大族门阀,并非秦人。二十三年以前,杨怀忠起兵叛乱意图推翻陈大总统,最后被张恕己拦于山海关外,据传落得个兵败自尽的下场。” 李云凌立刻反应过来了。林雪怀拿杨怀忠的事“警告”沈长河,其实就是在拿血统说事。沈长河虽然从出生起就在大秦、到如今连一句吐火罗语或波斯语都不会,跟高昌帝国更是没有半点交集,但这并不能丝毫减轻人们对他“血统不纯”的质疑。作为大秦割据一方的武官,只“流着异族的血”这一条,就已经让沈长河这个“将军”做得非常冒天下之大不韪了;更何况,西南表面上臣服于中央政*府,实际上谁都知道,它根本就是个国中之国。如此观之,国府对西南、东北两大割据势力下手是迟早的事,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只是,合众国近年来内忧外患不断,上京这边实在腾不出手对付他们,也算因祸得福。所以,今天林雪怀明目张胆、丝毫不加遮掩地亲自警告沈长河,其实也不过是虚张声势、恐吓恐吓他而已。 ——真正咬人的狼,不会早早地露出牙齿。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周围有人小声惊呼道:“大总统来了,快站好!”随即就是一片急匆匆跑动的脚步声。他们这边虽然有些乱,别处却仍是一派祥和,大概是因为别处都是外宾、而这里都是秦人的缘故。 陈大总统姗姗来迟,却也终于来了。李云凌循着司仪的声音望去,就见主席台上站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子,皮肤有些黑,身材壮实精悍,正是报纸上她所常常见到的陈武。至于之后陈武总统说的那些废话,李云凌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因为——实在是太无聊了。 悠扬的音乐声再次响起之际,她才回过神來。却听沈长河在她耳边几不可闻地轻声说道:“接下来该你做主角了,去吧。” 李云凌犹自一脸懵*逼,就觉腰间被人轻轻一推,便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三步、硬生生进了舞池中央。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随即被一双大手扶住:“Miss Lee?” 联谊(三) 看着李云凌赶鸭子上架般一脸僵硬地陪着一脸憨笑的莱斯特跳舞,沈长河沉默着转过身去,在喧嚣鼎沸的氛围之中不合时宜地蹙紧眉头,脚步不甚明显地踉跄了下。 如今在场的都是各国使臣乃至国家元首,西南军政府就算在国内乃至国际上都有不小的影响力,但终究只是地方势力、上不得台面,因此也没多少人注意到他。倒是有个女服务生发现了异状:“先生,您还好吧?要不要请医生?” “无妨,有些乏了。”沈长河对她笑了笑:“休息一下就好。” 其实也只是无意之举,女服务生却当下就被迷晕了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兴奋地小声道:“啊!我认得您,您就是沈将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