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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沈长河这一席话听着云山雾罩,其实简单概括起来就是:陈锡宁放弃军权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那么新党也应该做出个说得过去的姿态,同样放弃已经发展壮大了十几年的武装力量——因为它已经丧失了继续掌控军队的现实基础和先决条件。加上沈长河提出的放弃西南军权归于未来的新组建的政*府,这无疑是实现和平建政的最好途径。 然而…… “就算陈锡宁肯就范,谁又敢保证沈将军你不会心怀鬼胎,骗得鹬蚌相争的国府与新党都放下武器之后,再坐收渔翁得利呢?”第三个人站了起来:“所有人都知道现在我国各方势力之中,就属西南军政府军事实力最强,你若趁机动手篡夺胜利成果,那个时候我们可就悔之晚矣!现在坊间传闻将军与韩主席之死脱不开干系,请问将军打算作何解释?” “既然只是‘坊间’传闻,就没必要做出解释。韩清主席究竟死于谁手,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沈长河平静地反驳道:“至于你所说的‘篡夺胜利成果’,现在西南军政府军力是中央军的二十倍,是新党的五倍有余,而我却依然坐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跟你们谈判。按照你们的逻辑,又是何必?” “沈长河,你居然敢公然威胁我们?!” “这不是威胁,而是诚意。” 沈长河悠然道:“我是带着希望国会顺利重开、以期早日实现和平的诚意向诸君陈述事实,并征求大家意见的。若维新政府与西南军政府均放弃对军队的控制,新党却不同意,那么究竟是谁想趁机篡夺胜利成果,恐怕昭然若揭了吧?” “你……!” 那人刚想说些什么,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的段焉便开口制止道:“其他同仁不用再说了。” 复又面向沈长河,温声细语道:“沈将军,不是我们不相信你,而是放在任何一个正常人的思维层面上去理解,你承诺放弃将军之位、将西南滇军全部交还国家这件事,本身就极为不合常理,更不符合人性;并且,无论是作为新党的一份子还是作为西南将军,你都没有理由做出这等损害自己人利益的愚蠢选择。” 段焉心平气和,沈长河也和颜悦色:“国家利益面前,区区个人或组织的利益算的了什么?不过,我倒也没指望理事长能理解——我今日来此,只为理事长一个明确的答案。” 段焉细长凤目微眯,一字一句:“沈将军若执意想依靠武力逼迫段某就范,就打错如意算盘了。你如果想达成你那疯狂的目的,先嬴了dang内选举再说!” 分道扬镳(二) 九月,新党换届选举如期举行。然而这一次的选举结果,却大大出乎段焉及其背后激进派成员的意料:沈长河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尽管,是以仅仅不到百分之二的微弱优势。 选举结果一出,激进派就炸了锅,个个都嚷着绝不接受这样“荒唐”的结局,部分人甚至直接向新党选举委员会提出异议,认为其中存在暗箱cao作,并要求取消本次选举结果。而段焉本人也坚决不承认失败;非但如此,他甚至在选举委员会明确不会取消结果之后,直接宣布带领激进派脱离现在的新党、重新组建另一个“新党”,并宣布原新党背弃了既有的宗旨、原则,已变成了以沈长河为首的西南军政府之傀儡,同时将其控制的原新党武装力量全部分离了出去。 “他妈的!”消息一传到将军府,幕僚们都出离愤怒了。有人带头站了出来:“段焉算是什么混账鸟人,这也太输不起了吧?!” “咱们将军可是救大秦于生死存亡之际的英雄,他区区一个无名小卒怎敢与日月争辉!” …… 底下人讨论的火热,将军本人却没有出现。此时,他正在裴轩家中、坐在裴轩床头旁边,神情沉重地握着后者枯瘦的手。 “公子……”裴轩咳嗽了很久,才堪堪缓过来,声音已然十分微弱:“你,你公务繁忙,快去……快去忙吧。” 沈长河眼圈有些泛红。这些年来,他早就习惯了有裴轩这位“三朝元老”陪同左右,可如今裴轩却一病不起,而且从脉象上看,应是时日无多了。 他轻轻地替裴轩掖好被子,端过药盅:“阁老与我虽无血缘关系,但也是我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家人。我也没有多忙,所以想多陪陪您。” 裴轩艰难地吞咽了一口他递过来的药汤,道:“老臣……咳咳,咳咳咳,很欣慰,你……长大了。主君如果还在,她……一定会很,很开心,你一定会完成……她未竟的事业,一统大秦……一统,天下。” 可惜,他看不到这一天了。 “阁老,你一定要好起来。”沈长河握紧了他的手,声音嘶哑中竟隐隐有了哽咽之意:“我要你亲眼见证大秦的崛起!” “不要哭,孩子。” 见他一双绿眸中泪光泛起,裴轩费力地抬手抚上他的脸,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水:“能陪你走到现在,老臣……知足了。” 顿了顿,裴轩又惨笑一声,声音几不可闻:“公子,你知道,老臣本是阴阳纵横道中人……能知,能知天命……公子,若不愿杀谢姑娘,百年之后,就……放心地,把大秦交给她……来守护吧。” 留下这一句莫名其妙的“预言”,他的手就无力垂了下去。沈长河犹自发怔,却冷不丁发觉了一个可怕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