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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源自无需培养的直觉,艾德里安竟从她身上察觉到某种有别于“商人”的气质——那是一种赏金猎人也有的东西。 女人走过柜台时,老板突然叫住了她,递去一封尚未开启的信件:“客人,您托我们交给路易斯·科马克先生的信送不成啊——他不在家,我们也不知上哪找他。” 听到路易斯的名字,艾德里安马上停住了脚步。 ——她认识大师? “科马克大师接到委托,已经出了城,要过几天才能返回玛伦利加。” 出于对路易斯的关注,未经过多思索,艾德里安主动向她搭话。 中年女子转过身,上下打量眼前这位陌生的贵族青年,灰棕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尖锐的警惕:“你是……?” 他的身份早已不是秘密:“我是托雷索家族的艾德里安,正好认识科马克大师。” “这里的人应该都认识那家伙。”女人笑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看来我们得等到庆典后才能叙旧了。” 艾德里安试探着追问:“请问您是哪位?” 女人摆了摆手,表情显得有些失意:“我叫琳卡。现在……只是个旧书商罢了。” 说罢,琳卡向门外大步走去。她步履轻快,如同一阵来自草原的疾风。 血渍,血流,血块,用骨堆和生锈的兵器砌成的世界之蛇。 这是萨缪尔梦中的地狱。 视野正在摇晃,就像站在横跨深渊的悬桥之上。吊起长桥的绳索伤痕累累,脚下的木板腐朽不堪,随时可能断裂。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深渊中回响着雷鸣般的质问,如同宣判。 萨缪尔没有回答,因为他发不出声音。 “你还记得我们的名字吗?” 无数双手如藤蔓抓住他的腿,将他拖下吊桥,与支离破碎的桥板一同堕入黑暗。 “你为什么背叛教团?” “你为什么背叛我们?” “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能觍颜苟活?” “你到底在追求什么?” “到地方了,快给我醒来。” 坠落戛然而止。 睁开双眼时,萨缪尔首先看到的是海格·索伦的身影。异端审判官已经从床边站起,背过身去面对书案,仿佛刚才抓着萨缪尔肩膀用力摇晃,将萨缪尔拽出噩梦的人并不是他。 看来,方才那“摇晃的吊桥”只是女武神号遇上了一点风浪。 海格背着手,声音很闷:“甲板上的水手已经看到了信标号的船帆。两艘船很快就能会合。” 萨缪尔坐起身,三两下抹去脸上的冷汗,没有说话。 海格瞥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板着张脸说道:“你刚才简直一副快死的模样。” 萨缪尔干笑两声,抬起微微发红的眼:“怎么,舍不得我?” “若是把你的尸体丢进海里,会污染鱼虾的栖息之地。”海格熟练地用辛辣的言辞掩盖自己内心的不安。 沉默片刻,海格才低声补了一句:“你绝不能死得那么轻松。” “我知道。”萨缪尔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他很快转移了话题:“北方还正冷着,但玛伦利加应该已经入春了吧。也不知道今年的迎春庆典办得怎么样,可惜在尘埃落定之前,你我恐怕无暇在银湾的烟火下共饮。” 海格冷笑道:“都快到洛格玛了,还在想这种无聊的东西,你可真有闲情逸致。”他抓过堆在椅背的衣物,一把甩到萨缪尔身侧。“走,我们到甲板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Rule of Balance Dmitry V. Silantiev ☆、第三十九章 烟火绽放之刹 无论由哪家牵头举办,风格是简是繁,每年迎春庆典上的狂欢总是令我诗兴大发,恨不得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记录下自己的所见所感。只是这诗兴的背后,是我感受到的别样的矛盾:我既想趁酒食免费喝个酩酊大醉,又害怕会因醉眼惺忪错过那些美好的景致。 翻飞的裙摆,流水般的笑声,天国流星似的焰火——半醉半醒间,玛伦利加的狂欢是如此旖旎动人,谁都不愿从这昙花一现的幻境中归来。等到狂欢结束、太阳升起时,那些涌进脑海里的诗篇就像是被海潮涤荡一空,随潮湿的春风散进清晨的雾霭。 ——银湾塔杂记·公共节庆 “快点,再走快点呀,不然独木舟都让别人抢走了!” 年轻姑娘一手扶着面具,一手拎起裙摆,小鹿般跑过珍珠河上的拱桥。她站在河对面,踮起脚,招手催促自己的男伴。 小伙子脸色发烫,慌忙将精心准备的礼物揣进怀里,紧走几步,忐忑不安地牵起女友的手,一块向水潭跑去。 天色尚未完全转黑,海平线上还泛着奇美的靛蓝,第一批焰火就已经升上天空,连同沿河燃起的火把,将玛伦利加照得如同白昼,宣告着庆典的开始。烟花绽放之声如遥远的雷鸣,却不叫人害怕,反倒令大家兴奋起来。 与珍珠河相连的无名水潭最初是个天然池塘,后经人工开凿、扩修,逐渐成为玛伦利加城的一道风景。独木舟停泊处已经聚集起不少想要借船的人。有性急的小伙子嫌走得太慢,竟将尚不知道姓名的女孩打横抱起,一路小跑而来,也引了一路善意的哄笑。 站在岸上收租金的老船工早已见证过几十次庆典,从这儿送走过数不清的独木舟。就算隔着面具,他也能一眼看出哪些是交往有些时日的情侣,哪些是初次邂逅的陌生伙伴,哪些是伺机猎艳的轻浮之人,哪些是见不得光的偷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