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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注意到严律手上不断往下滴的血,何书墨挣扎起来。 严律松开手,任由何书墨嗖地一下蹿了出去。爬上楼梯,不见了踪影。严律看着何书墨消失的方向想:连你也走了吗?这也正常吧,连曾经说过会一辈子喜欢我的人,都被我吓跑了,何况一只才养了三天的猫。 严律靠在墙边,从书房找出烟来点了一只,他没有烟瘾,只是这种时候需要借烟草的味道来获得一点平静。烟从空中弥漫开,熟悉的味道,唤醒了过往的记忆。 那时严律才高中,还没有修炼出冰山一样的外壳,是个一点就着的□□桶。他上的是寄宿制高中,父亲不管他,母亲除了学费,只给他几百块作为生活费,剩下从他父亲那里要来的抚养费,都拿去和吃饭喝酒养男人了。他恨他的父亲,更恨他的母亲,他玩了命的学习,只为了将来能彻底摆脱这两人,过自己的生活。 高简的出现像是一个意外,就像两个绝不会相交的星轨,突然相撞。那时候的高简是个干净漂亮的小少爷,上学放学都有人接送,零花钱多得花不完,身边总众星捧月地围着一群朋友,在老师那里也备受宠爱,哪怕迟到或者作业没完成,只要撒娇道歉就能蒙混过关。 而他,每天穿着破洞的旧校服,在食堂只吃最便宜的青菜炒鸡蛋,平时就坐在位置上学习,从来不跟人交流,看起来无趣而阴沉。可对方就那么突然地撞进了他的世界,说喜欢他,想跟他做朋友。 他的字典里没有朋友,所以他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对方,只是被动地任由对方进入他的生活,上课挨着他,下课跟着他,走路追着他,吃饭陪着他,渐渐成为一种习惯。高简的朋友都很奇怪,他为什么会要和一个这样阴郁的人相处。严律自己也奇怪,不过他没问。习惯有人陪伴后,就像习惯呆在温暖的房间。长久待在寒风里或许会因为麻木而不觉得冷,但在温暖房间里待久了,会开始畏惧寒冷。而他,也开始畏惧孤独。 后来何律还是知道了,高简跟着他,是因为喜欢他,这个喜欢,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高简,喜欢男人。 严律无法回应高简的感情,高中他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连自己,他都不喜欢。他把这话告诉了高简,可高简不在乎,高简说:“喜欢你是我的事,我想跟着你,一生一世,你不必回头,走自己的路就好。” 严律对一生一世没有概念,但他以为高简至少会跟着他到高中毕业,可一次意外,却让高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起因是寝室里有人偷了严律的钱,严律很快就从蛛丝马迹找到了偷钱的人,对方却咬死不肯承认,还说严律是穷疯了发癔症。严律便动手打了对方。那时他力气不大,也不会什么格斗技巧,但是下手极狠,掐着对方脖子,把对方的头往墙角上撞,撞出了血都没停手。 高简被他发狂的样子吓懵了,嗫嚅着在旁边小声地劝:“不就是几百块钱嘛,我补给你行不行,别打了。” 严律对这句话的反应是:“现在滚,不然我连你一起揍。” 高简红着眼睛离开了。 后来事情闹大,老师找到他妈,他妈又找了他爸出面,花了上万块,把事情摆平了。同寝室的学生说他有暴力倾向,拒绝跟他同住,他从此自己住一个单间。 高简听说是吓得生了一场大病,后来回来了,却再没有靠近过严律,他回到了他原本的轨迹中,就好像两人间那一场追逐,只是一次意外。 严律不怪高简,甚至能够理解。毕竟在一个衣食无忧的富家少年看来,一个为了区区几百块,就把同学打得头破血流的暴力份子,实在不值得喜欢吧。可他不知道,那是严律一个月的全部生活费了。 “喵呜。”一声软软的猫叫打断了严律的思绪。 何书墨不明白,他就是上楼找点药的功夫,为什么严律能抽出一地的烟头。他来这里三天了,没发现对方有抽烟的习惯啊?何书墨虽然调皮捣蛋,但他对烟一只是敬而远之,在学校有朋友给他发烟,他也会直接拒绝。如果有人当着他面吸烟,他也会要求对方灭掉。他不喜欢这种祸害健康的东西。现在变成猫,嗅觉也更灵敏了,因此严律四周的烟味也变得更加难以忍受。 但何书墨还是过来了。因为烟雾中间,那个倚在墙边的男人,看着很可怜,像是被世界遗弃了一样。 “喵呜。”别抽烟了,爸爸给你拿药来了。何书墨将嘴里叼着一个放到地上,然后抬头叫了一声。 严律的表情有些惊讶,尤其是在看见创可贴的时候。何书墨破罐破摔地把创可贴盒子往严律那推了推:我知道,一只猫不该认识这么超纲的东西,可反正你早就觉得我不是正经猫了,那索性多关心你一点吧。毕竟你这个小可怜,爹不疼娘不爱的。 何书墨不知道的是,严律的惊讶并非因为何书墨认识创可贴,他只是单纯没想到对方会回来。严律从未把何书墨当成一直真正的猫咪,因为对方的智力显然超出一只猫应该有的水平,既然会思考,就会知道他不是一个合适的主人,对方应该能找到更好的主人才对,像牧雨旋那种,细心又温柔的女生,一定不会对自己的猫大吼大叫,乱发脾气。 可何书墨不仅回来了,还给他带了创可贴,让他知道,猫咪刚才离开并非是因为畏惧或者厌恶他,只是想给他包扎伤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