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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时看着憔悴不堪的人,又听说是流产,徐宴满腹问责的话便说不出口。 徐宴呼吸渐渐地低缓下去,或许是有些心虚的。只因在丸子开口之前,他从未想过今日黑灯冷灶是因敏丫身体不适。或许不是没想过,而是从不曾去关心过。读书人不分心关注家中庶务,但若是连妻子小产也丝毫不知晓,那未免就太过冷漠了些。 徐宴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 事实上,他不仅不知敏丫今日小产,甚至连敏丫何时怀了孕也一无所知。 所以,徐宴默着脸不说话了。 照着往常,一旦他露出这般表情,敏丫必定会慌乱,自觉做错事,下意识地去讨好他。 然而今日丸子却稳当当地坐在一旁,看他一眼后复又低下头,一副被打击过度的模样沙哑着嗓子开口道:“宴哥你一定猜不到大夫说了什么。我才二十四岁,大夫竟然说,若是我再不好好将养好身子的话,将来陪不了你和孩子多少年。” 沉默的徐宴呼吸微微一窒,倏地扭过头看向她。 他想出言安慰,但在这个家里从来都是敏丫围着他打转,为他欢喜为他忧。徐宴从未对敏丫温言软语过。从小便是淡淡,此时也说不出多宽慰人的话。 丸子却好似没注意到他蹙起的眉头,屁股搭着椅子边儿,畏畏缩缩地坐在徐宴的身边。那副盯着一处发呆迷惘不知所措的模样,尤为的可怜。 “我今日实在疼得受不住了,去镇上找了大夫瞧瞧。” 丸子小声怯怯地对他道,“大夫说,我这些年来亏空身子太多,又连轴转的劳累,小产,以至于年纪轻轻便弄成这副德行。宴哥,若是我的寿数当真没剩下多少,那你跟乘风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别胡说!”徐宴霍地一下站起身。 他有些不习惯不温柔体贴的敏丫,这种哭诉的场面,徐宴无所适从。 他脸颊有些热,侧过身站着,眼睛不去看丸子的那张冻疮的脸:“你还年轻,不会有那等事发生。既然大夫说你需要仔细将养,那便仔细将养便是。” 丸子抬起头,急忙道:“不行啊!我怎么能歇息?!” “家中就只有我一个劳力。”丸子一脸任劳任怨,“若是我歇息的话,家里的生计怎么办?衣裳谁来洗?饭菜谁来做?家里生计如何维持?还有你的束脩和平日里用的笔墨纸砚,你和乘风一应吃穿用度,这些销该怎么去周全?” 徐宴被她这一连串的数列,噎得再端不住沉静的姿态。 因为一直以来,敏丫从未在他面前提过一句苦和累的,徐宴也从未想过家里家外的重担都压在敏丫身上有什么不对。毕竟十几年来都是这样过来的。今日骤然被敏丫罗列出来,他在无言以对之下,心中难得涌现了愧疚:“不必,我会想办法。” “你能想到什么办法?你还要做文章呢!”丸子有些激动地道,“你的手是用来拿笔的。你如何能去做这些事?” 这一番话一出,明明是好意,徐宴却听得面红耳赤。 他现如今已经不想再纠缠这件事,大步离开堂屋:“这段时日你就莫要cao心这些琐碎了,田里的活计我会请人去做的。束脩的事情,我也有办法解决,你好好歇息吧。” 丢下这一句话,徐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边。 丸子保持着姿势看着徐宴狼狈的背影,直到屋外没了动静缓缓地收起表情。 她走到桌边去抬手翻了翻药包,忽然听到隔壁有小孩子吵闹的动静。其中夹杂了徐宴的呵斥,估计是徐乘风告状没成心中不满,跟他爹闹起来。 丸子充耳不闻。只按照医嘱捡起药包,然后转身去了灶下。 左右她在镇上吃过了,一点不饿。 丸子找了个干净的小吊罐,这个吊罐平日是敏丫用来吊鸡汤给徐宴补身子用的。但是不好意思,从今以后,这将是她专用吊补汤的吊罐。 生了火,丸子拿个蒲扇端了把小椅子,开始煎药。 与此同时,书房里,徐宴跟徐乘风父子俩都还没用晚饭。丸子话都说到那个份上,徐宴不可能再让丸子给他们做晚饭。 徐宴今年才十八,还在长身体本就饿的快。身边儿子还吵吵闹闹的,就更加心烦。拿着书看半天,一个字没看进去。徐宴骤然起身,决定自己去做一点吃的。 徐家的屋子虽然是挨着的,但却并非连同的。徐宴的书房跟堂屋都是坐北朝南,门开在外头。他带着徐乘风一道从书房出来,就看到井边放了一天的湿衣裳。衣裳都已经洗干净了,不能不晾。徐宴拍拍徐乘风的脑袋,走过来端起盆去晾。 大冷的天儿,木盆都是冰凉的。徐宴刚碰到湿衣裳就冰得手一缩。 从未做过家事的人,做起事来笨拙迟钝。 徐宴好几次都不想晒了,想甩手走人。但一想妻子落寞地说起自己小产,又觉得这时候还嫌苦怕累做得太过了。不能半途而废。他只能硬着头皮将一盆衣裳晾了。 等晾完,徐宴感觉两只手,连带着手臂都一起冻僵了。 他将冰凉的手指按到耳垂上,冻得一激灵。 赶紧撒了手后,又哈气,企图弄热。 一旁帮着搭了几把手的徐乘风要哭不哭的:“爹,衣裳这么冰,就不能叫娘来晒么?” 徐宴给收哈气的动作一僵,低下头去看才到他大腿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