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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渴望捧起HMPC的奖杯,渴望一封名正言顺的推荐信,渴望去斯德哥尔摩的□□。 既然系统都出错了,那原数据一定是丢失的。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他为什么不把答案改成正确的答案呢? 托马斯最后找了个有空的周末去了麻省理工,在一个像模像样的考场里把那份卷子重新做了一遍。答案完美无缺,他反反复复检查了好几遍,最后点了提交。 然后托马斯兴高采烈地回了学校,告诉谢宜珩:“路易莎,我们一定可以拿奖的。” 然后这份有漏洞的答卷被另一个评委发现了,组委会重新调出了信息库里的数据,找到了最初版本的答卷。收钱办事,罗伊教授当然不能让自己金主的儿子被钉在耻辱柱上。 金主的儿子负责的又不是计算部分,那这个组里另一个成员就成了完美的替罪羊。 罗伊作为大赛主席,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解释。他说负责计算部分的那位同学二次提交了答案,所以导致系统里会有重复答卷的存在。他聪明地略过了预设模型里的漏洞,给这场闹剧盖棺定论。 三百万的美金一次性治愈了脊髓性肌rou萎缩。罗伊教授的女儿活泼可爱,如她所愿地学了跳舞,在学校的剧场里表演芭蕾舞的时候像一只漂亮的白天鹅,甚至每年圣诞节都会给克拉克一家送上一份亲手制作的圣诞礼物。 托马斯拿到了罗伊教授的推荐信,拿到了诺贝尔奖的观礼资格,拿到了麻省理工的offer。说他未来可期也绝不为过。 只有她一个人在这个故事里黯然退场,剩下的一场好戏博得了满堂的喝彩。 … 最后失落的几片真相也被拼凑起来,被还原的版图在她面前缓缓展开。像是被倒放了的杜鲁门的《冷血》,故事的前半程冗长拖沓,平缓得没一点起伏,最后一章却笔锋一转,把所有不起眼的伏笔全部收束,像是引线烧到了尽头,突如其来的爆炸。 悬在头顶多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了下来,仿佛是个尘埃落定的结局。托马斯反而不紧张了,他说话不喜欢绕弯子,于是单刀直入地问她:“好,那你打算去麻省理工的学术委员会投诉我吗?” 她突然神采飞扬地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说:“不打算。” 不管这句话称得上原谅与否,但是已经足够宽容。托马斯没话可说,不管是“对不起”还是“谢谢你”的分量都太轻了。他自嘲般地笑了一下,说:“你们慢慢来吧,GEO600其实什么都没探查到。我真的以为九月的时候我们找到了信号,但是在后续的数据筛选中,那个信号被滤过了。” 他挑挑拣拣,没说那些翻来覆去的空话,找了句最有用的话告诉她。谢宜珩又摇摇头,说:“没有慢慢来这种说法,爱德华没打算和你们竞争。” 那个老人心高气傲,眼里只有一百年前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 校园里的小径蜿蜒曲折,走了很久都见不到头。谢宜珩想了想,接着问他:“所以你知道了这件事,离开麻省理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风拂过棕榈树叶,有沙沙的声音。托马斯看着地上的树影,承认得干脆利落:“是。” 她点点头,说了声好,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他。 谢宜珩之前翻箱倒柜找东西的时候,想找的没找到,却意外找到了这张照片。是高中的时候她拍的,佐伊穿着件橄榄绿色的礼裙,在台上唱歌。一束洁白的灯光从顶上打下来,漂亮的肩胛线条在光晕里舒展开来,像是金发碧眼的阿芙洛狄忒。 托马斯不敢找她合照,偷偷摸摸地找了个舞台边的角落,让谢宜珩帮他拍一张照片,算是变相合影。这件事还被谢宜珩嘲笑了好久。 他挑的位置不好,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只能看出五官大概的轮廓,眼睛却是亮得发光,盯着台上那个橄榄绿色的身影。像是老电影镜头里满是情思的遥遥一瞥,又像是看着自己一生都爱而不得的珍宝。 他接过那张照片,低头看了看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笑了笑。 这个灰眼睛的金发男人年纪轻轻,在GEO600的地位已经和爱德华平级,各式各样的采访上都是踌躇满志,所向披靡的样子,像极了古希腊的战神阿克琉斯。但是她是握住了阿喀琉斯的脚踵的忒弥斯,冷眼旁观着这位刀枪不入的英雄不为人知的弱点。 太阳照不到的天平会被月亮擦亮。在漫长的余生里,托马斯在面对她的时候永远要低上一头,他永远清楚那见不得人的溯源,永远都要惶惶不可终日地走下去。 以后他的名字可能会被用来命名一些定理,他的姓氏或许会成为某个奖项的名字。但是他的开始永远藏匿在见不得人的黑暗里。 托马斯把那张照片放到外套的口袋里,抬起头来,很轻声地说:“我很抱歉事情最后会变成这样的结局,但是在一开始,我们的初衷都是好的。” 谢宜珩点点头,说:“所以你不用道歉,我也没资格原谅你。” 他很缓慢地说了声好,走到分叉路口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往左走,没有回头,背影很快地消失在黄昏时分层层叠叠的阴影里。 … 走到门口的时候,最后一点夕阳的余晖也消失在了山的轮廓下。天色暗了下来,停在路边的车冲她闪了闪车灯,一眼望过去就看到了熟悉的车牌。她笑了笑,走过去敲敲他的车窗,像是上个世纪古老又俏皮的搭讪,“晚上好,这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