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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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了。” “昨天中暑了。”顾守锋的手掌覆上江浔的额头,“什么时候起床的?该多休息一会儿。” 顾守锋的掌心宽厚温暖,江浔忽然有些没来由的羞涩与酸楚,“昨天睡的早,我早醒了,一直在等你。” 他看向顾守锋,手指几乎是僵硬的指了指白漆小圆桌几上一只空干的水晶杯与杯下压着的鉴定结果。 “这是什么?”顾守锋问。 江浔先问,“你曾经跟我mama有过非常亲密的关系吗?” 顾守锋脸色微变,看向江浔的神色蓦然幽深,“这样的话有些逾越。” 江浔喉咙有些发干,他声音微哑,“你可能不知道,我mama未婚生下我,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进入大学后,我一直在查找父亲的身份,前天,我用你用过的水杯做了我们两个的亲子鉴定。我希望你能看一看,然后,再与我正式做一次鉴定,我不希望出现差错。” 江浔的话说到一半,顾守锋已经拿起亲子鉴定直接看结论了,仓促间水晶杯掉在地上,两人谁都没在意。 顾守锋简直心神俱震,哪怕突然间天降神雷都不能比拟他此刻的震惊。他先看亲子鉴定的结论,然后又将鉴定书从头到尾看了两遍。握住鉴定书的手不受控的有些颤抖,他盯着江浔,“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天拿到的结果。” 顾守锋驰骋商界多年,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太震惊,太纷乱,太多的话想问,却一时不知要如何开口。 他紧紧的握着鉴定书,盯着江浔的目光深切到似乎要看进江浔每一寸骨头每一根血管中去,他对江浔非常有好感,说一见如故不合适,但他的确喜欢江浔,是那种长辈对出众晚辈的喜欢。但,这跟江浔是自己儿子仍是不同的,这种感觉,用天崩地裂形容都不为过。 在江浔以为顾守锋要说什么的时候,顾守锋突然握住他的手臂,盯住江浔的目光甚至让江浔无端生出一种被大型猛兽划归到地盘之内的错觉。 “我竟然完全不知道。”顾守锋的目光一寸寸的在江浔脸上逡巡而过,“眼睛像她,嘴巴也像她,只有鼻梁有些像我。” 江浔不习惯被这样看,有些不自在。 果然是不知道的。 江浔理智建议,“我们还是再做一次鉴定。” “有必要吗?” “对我来说有。” 顾守锋瞥那水晶杯一眼,打电话叫医生。 医生六点钟就到了,还是个面熟的人,昨天刚刚见过,送他伞的善良医生。 顾守锋先让医生给江浔做个简单的检查,昨天中暑了,要不要再休养两天,还是到医院做个全面检查什么的。 中暑这种小事,再说他已经完全好了。江浔提醒,“说要紧事。” “大人说话别插嘴。” 顾守锋坚持先让医生给江浔做检查,确认江浔身体已经没事,又问中暑后如何调养。 医生道,“中暑后会脾虚,忌生冷瓜果,也不要突然大补,平常饭菜就好。清淡些,不要太油腻。喝水不要一次性喝太多。” 顾守锋严肃又认真的听了,然后才说了与江浔做亲子鉴定的事说了。医生有些讶意的看向江浔,取了两人血样,“这件事我会亲自做。一有结果就打电话给你。” 顾守锋这才想起同江浔介绍,“这是傅叔叔,我的老同学。我儿子,江浔。” 江浔见顾守锋磕绊都没打一下说出“儿子”俩字,惊的目瞪口呆。傅医生道,“昨天刚在医院见过,可见有缘。那我先回医院,有结果再打电话。” 顾守锋对江浔朝傅医生示意,“叫人。” 江浔礼貌叫人,“傅叔叔。” 顾守锋露出满意神色,甚至有些得意的。 傅医生走后,顾守锋方觉着自己的思路方畅通些,他对江浔说,“这里有些热了,你刚中过暑,别再热着,我们去树下坐。” 晨间的风有些热了,不过,顾守锋别墅所在地绿化率很高,树荫下冷热适宜,两人坐在枫树下铁艺长椅中。顾守锋先开口,“抱歉,我一直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不会让你在亲戚家长大。”顾守锋一直以为江浔父母早逝。 “这不怪你。mama也没料到她会那么早过逝。”江浔好奇,“你们当时是恋人关系吗?” 刚刚还斥过江浔逾越,此时顾守锋不得不做出解释,他斟酌着组织语言,“你mama原是我的补习老师,我当时在读高三,准备高考,她比我稍大一点。我们应该是没有谈过恋爱,因为她给我补习时总是让我有种‘智商真低’的感觉。她不是一个刻薄的人,我也相信她没有要刻薄我的意思,但她其实不明白我们普通人对于她所认为的简单事物完全不觉简单。” 江浔忍不住笑起来,顾守锋无奈,“就像你给阿月讲解试卷时,答案脱口而出。在你们看来是很容易的事,我们正常人真不觉得容易。” “那是训练的结果。” “你们总是以这种很平常的口吻说不可思议的事,事实上,很多人训练也到达不了那种程度。我年轻时也很傲气,时常找些难题来为难她。”想到旧事,顾守锋不禁笑出声,感叹基因的不可思议。“天哪,你mama高中时也参加过imo,你完全继承了她的数学天分。” “后来呢?” “我们就是这样一种关系,但其实是有好感的,因为我很少同别的女孩子有这种较量的想法。那是高考结束,在一次酒店的偶遇,她喝了一些酒,恰巧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然后,就是这样了……” 难以形容的一次乱性,两人彼此都是第一次,感觉都不很舒服。而且让顾守锋难以启齿的是,下床翻脸不认人的不是他,是江奕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且,这女人怀他孩子竟然只字不提! 顾守锋咬牙切齿,“她简直连半个字都没提过!” 江浔倒是理解他mama为什么未婚生下他了,补习对象,年龄差了五岁。顾守锋刚成年,并非恋爱关系,有了他绝对是意外,怎么能让顾守锋为一次意外负责。 江浔很体谅mama,“mama应该是不想你为难。” “就算为难,难道你是她一个人的吗?她完全是问都没问我一声就剥夺我做父亲的权力。” “你刚成年就做好做父亲的心理准备了吗?你当时知道的话,说不定会给我妈一笔钱让她堕胎。” “人不会与自己没有好感的人发生亲密关系,我们虽然没有恋爱,可对彼此有好感是一定的。我们应该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一谈,任何人对自己的后代都应该有要尽的责任,她不能一肩担两职。” “你怪她?” 顾守锋叹口气,握住江浔的肩,纠正道,“是感激。”感激她生下你,感激你长的这么好。 第30章 爸爸 这是一种既复杂又简单的喜悦。 这是来自本能的喜悦。 不是任何成就感能比拟的一种感情。 顾守锋想到有人买彩票中三亿大奖的新闻, 他现在的心情更加喜悦三亿倍不止。很难想像,竟会这样喜欢一个人。 为什么父子之间会有天然的继承权,可能就来自这种血亲间天然的感情。 托这几年一直相处的福, 江浔在课业生活上的情况, 顾守锋大致都知道。江浔的性情, 他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并且相当喜欢。 现在就更喜欢了。 顾守锋好奇的是,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mama先前应该也没跟你舅舅他们提过我。”不然当初江奕过逝,江家人怎么也该通知他一声。 江浔说,“从我出生的时间很好推断是mama大学毕业前后的事, 从mama的同学入手, 我找到一位跟mama关系非常好的阿姨。mama大学毕业的年代还相对保守, 她的人际关系并不复杂, 我大致了解过mama的性格后,根据一些旁的佐证,推断出是一位年纪比她小、各方面很出色、数学很差、爱吃甜食、起码与她产生过一段时间交集的人。先从她毕业前后的接触人群入手, 那位阿姨说mama当时在给人做补习,这种接触很有规律。不过我最初以为她补习的人是小学生之类,没想到是你。知道是你后先同繁月做了y染色体父系遗传标记检测, 确定我们之间有血缘关系后,就一直有种很强烈的直觉, 感觉是你。” 江浔望着顾守锋, 也深觉不可思议,“真奇怪,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有一种特别强烈的好感,希望能与你有所联系,我小时候还想过, 如果,如果我爸爸在世,我希望就是你的样子。” “你给了我世间最大的赞美。”顾守锋忍不住摸摸江浔的头,心脏中剧烈鼓荡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感情,“我从未想过有一个儿子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如果是你,就无需想像了。” 清晨的风凉爽宜人,江浔低声说,“也许我一直在为这一天做准备。以前想过的,如果爸爸有自己的家庭就不打扰你,只要知道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想法是假的吧。我一直努力能做到最好,也许就是希望当你在知道我的时候不会失望吧?是一直在想在你见到我的时候能无比的遗憾吧?我这么好,没能见证我的成长,你会遗憾吧?会吧?” 江浔眼眶微红,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那双湿润的眼睛让顾守锋酸楚心疼,他起身将江浔抱在怀里按在胸前,喉咙发紧,“我非常遗憾。对不起。” 江浔听到顾守锋似是哽咽的声音。 在江浔的想像中,即便父子相认,按照以往的相处模式就很自在。不过,顾守锋显然有自己的打算,早餐时他便宣布了这件事,“李姐一会儿把我旁边的房间收拾出来,给阿浔住。阿月你以后要叫哥哥。” 李姐虽然惊讶,也只管听吩咐,立刻应下来,看向江浔的眼睛里含着笑意,“早就觉着少爷跟先生格外投缘,先生晚上早些回家,咱们丰盛些,给先生少爷庆祝。” 顾繁月的惊讶写脸上了,手里的筷子啪哒就掉了,不可思议的张大嘴巴,好半晌才问,“小叔,江浔,你,你们……” 顾守锋做个打断的手势,“你的问题留在肚子里,先吃饭。” 用过早饭,顾守锋要去公司,起身时问江浔,“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公司?” 江浔奇怪的说,“今天要给繁月补习。” 虽然一肚子的疑问,顾繁月还是很识趣的表示,“我没关系,江浔,呃,阿浔哥你跟小叔去吧。” “你先去做题,我送送爸爸。”爸爸两个字像是含在舌尖上叫出来的,又像是在心中藏了许多年呼唤。尽管第二次鉴定结果还没出来,江浔相信不会错。 爸爸。 这样简单的两个字却有着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巨大的喜悦如同迎面而来的滔天巨浪,顾守锋觉着自己的整个灵魂都有一瞬间的酥麻,看向江浔的眼神充满惊喜。顾守锋流露出的那种澎湃的喜悦,江浔竟觉难以招架,他有些羞涩的移开视线,送顾守锋出门。到门口时,江浔努力使心情平静,望着顾守锋又叫了一声,“爸爸。” “嗯。” “还像以前一样就行了。” “好。我知道了。以前没经验,你提醒我。”顾守锋的手搭江浔肩上,他想拥抱这个孩子,又担心江浔会不适。 江浔拥抱了顾守锋,“爸爸再见。” 爸爸,爸爸,我曾在心里无数次的这样呼唤。 “晚上等我回家吃饭。”顾守锋重重的将人在怀里一按,这是他的孩子,他的骨血。 顾繁月看到俩人在门口拥抱,rou麻的不轻。他也有爸爸,记忆中好像没有同爸爸拥抱的画面,倒是有他挨老爸揍的画面。 感情也太好吧。 顾繁月哪里还有学习的心,他一肚子好奇等着问江浔,江浔看他心不静,也没强迫他学习。他的身世没有不能说之处,便大致与顾繁月说了。 顾繁月惊叹不已,零零后的视野观念更为开放,未婚生子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何况江浔mama有身孕后没有丝毫打扰顾家,人家对顾家并无图谋,江浔长大有寻找自己的父亲的想法也很正常。 不过,顾繁月说,“阿浔,哥,像你这么优秀的人,不应该是那种你从未养我,我也不稀罕找你的想法吗?” “有爸爸mama的人才会那样想吧。因为你们生来就有父母在身边,父母的存在对你们而言如同空气和水一样自然,所以不会认为那是恩赐。我从小没有父母的记忆,会非常思念父母,看到别人父母的时候,会一遍遍的想,我爸爸是什么样的人,我mama是什么样的人。就算我mama过逝,我也想知道她曾经的经历,想了解她,更想找到爸爸。” “你不怪小叔么?” “如果他知道我的存在没抚养我,当然会怪。事实不是那样,爸爸不是会抛弃孩子的人。” “昨天还叫大哥呢,今天叫爸爸难道不会别扭?” “开始有一点。但我很高兴,他这么优秀。我们其实四年前就认识了,以前不好讲,在我心里,在我的想像中,最完美的爸爸,就是爸爸这样。”江浔眼睛明亮,发自内心的喜悦让他整个人熠熠生辉,他对顾繁月说,“我从没有像今天这么幸福。” 顾繁月向江浔伸出手,认真的说,“欢迎你,二哥。” 江浔握住顾繁月的手。 顾繁月打算把这惊天动地的大消息通知家人,江浔说,“听爸爸的安排,你别打乱爸爸的节奏。” “小叔高兴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