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一夜春雨住了

    “他一向神出鬼没，少主不知道也不足为奇。传说他与江湖中另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银狐公子”交往甚密，也不知真假。”天雷继续报告。

    “银狐公子？”尹拓的脑子不自觉的回想起解罗裳笑得像狐狸一样的表情，但是并从未将解罗裳与这个“银狐公子”联系在一起。

    “是。他喜欢穿一身白衣，带一张金质的银狐面具，出手狠辣，毫不留情，江湖上谁见着了银狐公子便人人自危。”

    “呵。”尹拓对这些人越来越感兴趣了，于是说，“先下去吧，明日便启程。”

    晨光微露，几许鸟鸣。一夜春雨住了。

    解罗裳在若儿的陪伴下，信步走出房门，迎面扑来一股清新凉爽的空气，登时令她神清气爽。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踏着潮湿的青石板路朝王府的大门走去。一路落花满径，解罗裳愣了一下，俯身拾起一片嫣红的花瓣，凑近一闻，上面犹有余香。

    是花的香气，还是雨的味道？她并没有思量这些。摊开手掌，水晶般清澈的晨光映着的残花，好似一片晶莹的红玉，然则这样便凋零了吗？她怔怔的愣了片刻，终于覆手任花瓣飘落。

    在这醉人的春色里，她的心也跟着活跃起来，虽然昨夜并未睡的很好，因为听了一夜的雨打残花，不过小楼一夜听春雨，这一夜销魂蚀骨的春雨，却带来屡屡沁脾的香气，让人期待起这美丽的韶光来。

    “小姐，你在看什么？”若儿见她停了下来，不解的在后面催促，“咱们还是走快点吧，爷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迷离的神智被拉了回来，解罗裳整整衣襟上的露珠，迅速朝大门走去。远远的，便能瞧见他站在门口，然后将自己的手交出去，任由他扶她上车。

    最后望一眼王府，心也随着车轱辘动起来，这次与那次离开皇宫之时的心境是全然不同的，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次面对那往日的伤心之地，但是为了尹拓，她愿意去尝试。

    车厢内，只剩下他们两个，她将自己依偎进他的怀里，时光在温馨的交叠中流淌。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双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需断肠。”这是韦庄的一首《菩萨蛮》，尽管写的绝妙，却仍难以道尽江南的妙处。江南风物何止于此？莫说“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天然魅力。光是一个吴中第一名的圣虎丘山，就足以让人流连忘返了。

    江北春时正好，吴地却已然渐热了。正是清晨，潮湿的空气化作一层淡淡的薄雾，虎丘山色朦朦胧胧，有无之中，仿佛一桢晕开的水墨。

    一声咕噜惊散了江上的晨雾，渐渐露出江中心的原貌。解罗裳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船上了，只听得船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蛙声与浪打船桨的浪涛声之外，并无其他声音。

    张开眼打量这个船舱，却是极尽奢华，一方矮矮的桌子上摆满了糕点，水果，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香龛，正袅袅的燃烧着。她的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这春寒料峭的时节还是很冷的，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尹拓手上正拿着一套精美的紫砂壶在泡茶，淡淡的香气随着他的动作飘进她的鼻息里，忍不住重重的吸了几口。

    “醒了？”他抬眼问一句，然后又专注于泡茶上。

    “嗯。你泡的是西湖龙井？”使劲闻了几下，觉得这味道还是很熟悉的。

    “看来你鼻子很灵。”他笑着回答。

    “过奖，这到哪里了？怎么你会有西湖龙井？”她微微撩开船帘，只见外面烟波浩淼，云遮雾绕的，根本看不到具体到了哪里。

    “运河上，”尹拓说，“顺着运河一路南下，便可到达江南。”算算日子，还要十几天吧，“这龙井嘛，自然是从宫里带来的，所谓入乡随俗，下江南自然要喝龙井。”

    “哦。那我继续睡会。”解罗裳点点头，又躲进毯子里，打算继续会周公。然尹拓却不让她如愿，一把便将她从毯子下拽出来。

    “把茶喝了，然后咱们一起去江面上看风景。”他将茶摆到她的面前。

    解罗裳看了一眼，便端起桌上的茶杯将茶一饮而尽。

    “小心。”尹拓刚喊一声，便见解罗裳将一口茶全部喷了出来。喷的他一头一脸。

    “好烫，好烫，”解罗裳一骨碌从毯子底下钻出来，吐出舌头，然后用手不断煽着自己的舌头，烫的在一边跳脚，感觉船身都被她震荡的在微微晃荡，她抱怨道，“你怎么不早点说。”

    尹拓睁着眼，那茶水顺着他脸庞的线条不断滴下来，样子别提多古怪了，听到她的抱怨声，他说：“你难道没看到茶水在冒着热气吗？还喝得这么急，又没人跟你抢。”

    “我……”解罗裳刚想反驳，但是一回头看到尹拓的模样，立刻点头哈腰的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硬是将尹拓好好的一张脸喷成水滴滴答答的，真是她的罪过。

    尹拓用手一抹自己的脸颊，生气的看着她：“给我擦干净。”

    “好好，我擦。”解罗裳自知理亏，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手绢给他擦起来。他则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到她嘴角隐忍的笑意，又因烫了舌头而微张的小嘴，顿时一个挺身，吻上她的唇，将她压倒在船舱里。因为两人身体的重量再加上用力过猛，船身往后一个晃荡，惊得若儿急忙冲了进来。

    她嚷嚷着：“小姐，爷，你们没事吧。”后面还跟着墨云。但是当他们看到船舱里的情景时，两人都愣住了。

    若儿脸刷得一红，连忙放下船帘。墨云黑黝的脸也透出微红，两人迅速的退出来。

    尹拓肆意的在她嘴上流连，引来她的娇喘连连，听到若儿的惊呼更是觉得抬不起头来，奈何他力气太大，竟是推不起来。好不容易得空才道：“看来你身体恢复的不错。”

    “是的，巫颜的医术很精湛。”尹拓这才抬起头。望着她的脸心中涌起万千柔情。

    “干吗这样看着我？”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裳儿，以后不可以这么傻了。”他说的一本正经。

    “什么？”她做了什么傻事吗？

    “若是我们两人一同落难，一定要先救你自己，我不要你救，我情愿自己丢了性命也不想你有事。”关于解罗裳拿刀威胁巫颜的事情墨云都告诉他了，但是墨云没有说解罗裳是如何让巫颜答应的，想当然耳，事情不会那么容易，所以他要她保证，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自己的生命，哪怕是为了救他。

    听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心中的一角竟轰然坍塌，整颗心都开始变得柔软起来，她沁凉的指腹在他脸上缓缓游移，柔声道：“傻瓜，你是我相公啊，我不救你救谁呢？”若是真有一天他们同时命在旦夕，而只能救一个人的话，她一定还是会选择救他的。这个男人正在融入她的生命，她的骨血。叫她如何放得下？

    “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好好活着知道吗？”他突然之间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审视他认真的眼，她看到了执着，终于点点头：“你放心，像我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不爱惜自己呢？”

    “那就好。”他从她身上退下来，执起她的手，“我们去看看外面的风景吧。”

    画船一路顺流南下，竟比预期的船速快了许多。这一日天气响晴，解罗裳站在船头伸伸懒腰，坐观潮起潮落，日头有些大，她用手挡住头，然后眯起眼盯着那太阳瞧了一会儿，见尹拓正在船尾观望，便忍不住脱了鞋袜，坐在船头，将一双纤纤玉足伸到水里，然后“扑腾扑腾”的踢起来。玩得不亦乐乎。

    过了一会儿，她突闻远处丝竹悠扬，声声悦耳。随后还飘来悠扬的女声。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元月明。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这是一首播写初恋少女的复杂心理，迷惘、眷恋、既嗔怨又期待情郎的心同阴情不定的天气，东边情来西边雨，扰得她心神不宁，只怕又是痴情少女薄情郎。

    她听得入迷，忍不住猜想这唱歌之人，然后眼睛四下寻找，似乎在远处发现一艘画舫，只是距离太远，她看不清楚。

    罢了，还是听歌好了，于是她继续玩水。

    水温很凉，很冰，等若儿发现的时候，解罗裳的玉足已经冻得通红，而她却是一点知觉也没有了。若儿惊叫道：“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抬起头抱歉的朝她笑笑：“若儿，我在泡脚。”她说。

    若儿倒抽一口凉气，急忙欲将解罗裳拉起来，奈何她的脚冻得失去了知觉，遂根本站不起来，这被若儿一拉，竟是一不小心朝江心翻去。

    若儿大声疾呼：“小姐”

    “啊”解罗裳的惊叫声惊动了船上的所有人，等尹拓反应过来的时候解罗裳早已落水。

    “裳儿，”尹拓大惊，毫不犹豫的却一头扎下水去，也不想想自己从小在北方长大，根本不识水性，如何救人？

    解罗裳本是水中高手，奈何双脚无力，又突遭情况，加上河水冰冷，她根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在河中一上一下的扑腾，情况甚是危急，伸出头喊一声“救命”又淹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