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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昏了约莫两个时辰,现在我们正在从溯江上游往下,沈家人似乎派人在追我们。”她沉默而焦急,我感觉到手腕上一轻,低头看去,白净的手腕上并无银镯的存在。“我的镯子呢?” “在这里,在我以为你要死的时候,镯子碎成了好几块,里面掉出了几只虫子来,那虫子咬在你手腕上,我看着你的脸色就好了很多。本来胸口中箭,又浸了冷水,我以为你是活不过的。”她打开一个小蓝花布包,我看着里面断成几截的银镯子,还有几只黑色的虫尸,手腕上有一个红色小鼓包,应该是虫子咬过的痕迹。 赵汐送我这个果然是为了护我么,也不知这是什么蛊,竟能救我一命。 “怎么会到江上来,又弄成这副狼狈样子。”我收敛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把红色嫁衣撕成布条,躲进小船的草棚中,潦草的给自己裹上胸,只穿着白色单衣挽起了男子的发型。魏茜看我走出来的模样愣了愣,我把脸上剩下的一点妆容洗净,收捡了我放在衣中的小物件。 她显示出恭谨的态度来:“沈家七郎看我带走您后竟放弃在塞北军城下留守,带着人马直追我们而来,那些手下竟各个武功不俗,我被追的实在没法,他又一副狠意,连接在我身后放箭,我无法只能带您躲入溯江中,本身溯江边就有我们备好的船只,他们却一路紧追不舍,就在不久前,我还在岸上看见沈家人的身影,不断对我们放箭要求我们停下船。” 我坐在船边,宽大的白色衣袖落入水中,我看了一眼自己的倒影,脸色也发白。 “继续顺流而下,我记得溯江连接几大城,下面要到什么地方了?”我拿起衣服里之前装的小竹哨,把玩着问道。“约莫着要到攸城了吧。” “您没猜错,再过几个时辰,大概傍晚就要到攸城了。”她垂头说道。 “那我们要提前改道了,恐怕沈霖已经在攸城准备好了拦我们,不论是水路还是陆路。这会儿没有逼得太紧只不过是已经在前方拦出了天罗地网。”我捏了捏小竹哨,下了点心意。“若是我的武功也有你这么俏就好了。” “公子当时在城墙上拔剑挡下第一箭时,转腕手法是极利落的,我自认练武多年也不如,怎么会……”魏茜问道。 我头也没回,望着船头的波光粼粼,抬手给她看了看我的手腕,她看见伤疤轻呼一声。我瞬间还是有那条件反射的,只是连一箭都挡不住,勉力挡下却让手腕都受了伤,如今右腕痛极,被挑了手筋的旧伤仍在,我恐怕连普通的重物都拿不起来了吧。 “你倒转口快,已经叫成公子了。”我笑起来:“慢慢划,离攸城虽说不太远,但若是当做游览风景慢慢去,估计夜里才能到吧。” “这沈七郎为何还穷追不舍。”魏茜一脸忧色。 “表面来说,他是想让塞北军背负杀了岑家小女的罪名,然后先斩后奏,以此为由攻打塞北军,而且他们手里有塞北军与流寇勾结的证据,就算圣上想要治罪,他们也只是轻罪,而塞北军女将却背负几大罪名,不得不被灭。若是抓不到我,那哪儿来的证据指责塞北军,又哪儿来的尸体,在事后向皇上禀告呢。”我敲着船沿,说道。 沈七郎看起来是个不懂得圆滑的性子,在对岑瑟的态度上就看出来。这计谋恐怕是沈铁然这老狐狸想出的。 而温溟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出,所以让跟沈家有纠葛的我来扮演岑瑟,就是等着看沈家方寸大乱,好让她远在盛京也能看清楚事情真相再做计划。我现在想起来,不得不要叹她这多重试探妙极。 不过,我觉得这些事背后还有些我不知道的深意。 “那实际上呢?”她问道。 “实际上啊……我跟沈霖有私情。”我笑着回头:“至于多深的情,我现在大概是了解了。他约莫是不放心我,又满是愧疚自责才来找我,但他的手下来找的是岑瑟,而他只能找到盛京柳屋的温召公子;他的手下想要的是我的尸体,而他只想看看我是否还好,到时候矛盾可就大了呢……” 魏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看着稳重,却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只是由于平时话少显得成熟些。 “你说,到时候我一身男装,沈霖他是认我好呢,还是不认我好呢?他是叫我岑瑟还是叫我温召?他是该杀我还是该救我?”我的笑容越发肆意:“你说他该怎么办呢?若是不杀我,我可是要去京城直接汇报圣上,他和沈家又该如何呢?” “公子对他没有情么?这么做……不是太心狠了么?你这教他如何选择,若是真的出手伤你,他后半生又该多么自责啊……”魏茜喃喃道。 “我对他啊……他对我来说就是半个陌生人。狠么?无所谓了……我要逃出生天给自己辟一条路,只有这个办法了。”我歪了歪头,有些困意的倚在草棚上。 沈家是我的助力,是我一手扶持起来的……么?越是这样,我就越要在温溟面前说出真相。温溟若是真如十三郎说的那般多疑,那么她只会信任那些让她找到弱点的人,比如当年守着子安的我,比如为了排挤塞北军出此狠计的看似利欲熏心的沈家。越是这样的人她越放心。 不过叶子安已经……不再是我的弱点了。 这么想着,魏茜放慢速度,木桨轻轻在水中划动,之前在城墙边的生死瞬间仿佛是梦一样,溯江上甚至传来了渔女的歌声,我渐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