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汨罗江畔,玉笥山上,一名女子披散着长发、拖着消瘦孱弱的身躯,步履艰难的走到一间草房前。 院门和房门都敞开着,仿佛在等待着谁。 女子杏眸含泪,苦涩又温婉的笑了一笑,安静的走进去。 厅室明亮整洁,琴案、书案均被擦拭得一尘不染,一如平日。 女子脸上的笑容却刹那僵住,浑身瑟瑟发抖。 “熏香……为什么没有熏香的香味?屈先生每天都要熏香的!” 她立即环视厅室四落,只见书架边有一个身材清癯的男子在整理竹简,除了她和他之外,室内再无第三人。 她认得他,而他并不是她真正想见的人。 他年纪很轻,才二十岁左右。 “宋先生?你怎在这里?”智筘纳罕道。 那男子微一侧首,清俊无伦的脸上同样露出惊讶之色,道:“智侠女,你……你这是怎么了?” 年轻男子乃是屈平的弟子,宋氏名玉。他是楚国当代最有名的文人之一,亦是楚国国内妇孺皆知的美男子,恰似屈平当年。 这时宋玉慌慌张张的走上前来,澄净的凤目中流淌着关怀的神光,道:“智侠女,你受伤了,我带你去寻医师诊治!” 他看出来智筘伤重,因此一时也顾不上男女之防,伸手去搀扶智筘的右臂。而他的手一碰到智筘的右肘,立刻就给吓了一大跳,那右肘的骨头居然已是断了!他不禁大呼道:“你怎会伤得这么严重啊!” 智筘伸出左手,攥住宋玉一角衣袖,问道:“屈先生在哪里?” 宋玉眉头一搐,双眼顿时发红。 “他在哪里啊?”智筘焦急的追问。 宋玉忍住眼泪,回答道:“智侠女,我先带你去治伤,老师的事情,等你的伤好了,我再慢慢告诉你……” “你现下就告诉我!”智筘厉声打断宋玉之言。 宋玉拗不过智筘,只得吞吞吐吐的回答道:“老师他……跳了汨罗江……已经离世了……” 这一句话恍如在智筘头顶打了个炸雷,智筘脑中“轰”的一响,眼前一团黑,身子直通通的就要往地上倒去,幸亏被宋玉及时扶住。 宋玉抱着智筘登上一辆牛车,叫车夫驶往山下某间医官。 颠簸之间,智筘迷迷糊糊的醒转,低声问宋玉道:“屈先生是何时……离世的?” 宋玉不瞒她,道:“两天前,老师听到个消息,说是秦军在夷陵焚毁了我们楚国王室的宗庙和陵寝,历代先王的遗骸也给烧没了,老师悲愤交加,当晚就跳下了汨罗江。守夜的渔夫说,老师跳江前高喊了三声‘大王’。渔夫本要去施救的,奈何汨罗江的水势太湍急……” 智筘呼吸急促,杏眸泪涌如泉,呜咽道:“是我回来晚了……如果我早几天回来,屈先生就不会出事了……” 宋玉也情不自禁的流下泪来,一边劝慰智筘道:“智侠女,你伤得这么重,还如何顾及他人?况且老师一心赴死,原是谁也阻止不了的……” 智筘哭道:“是我没用,我没本事杀死秦王和白起!是我没用!” 宋玉又劝道:“智侠女,你不必自咎。对付秦王和白起,实属国事,国事之重担,岂能由你一介女子去担负?” 智筘听不进宋玉的劝说,仍然自咎不止、痛哭不止,没过多时,又恹恹的昏了过去。 * 楚国举国同悲,秦国举国同喜。 秦王嬴稷亲自率领王师回归都城咸阳,满城百姓夹道相迎,跪拜欢呼道:“大王万岁!大秦万岁!” 等到了王宫,嬴稷先在大殿之外的广场上褒奖了全军将士的战绩,宣布封主帅白起为武安君,择日举行封君大典,其余参战的将官、士卒均升爵两级。接着再与主要的文臣武将们进大殿内廷议,正式确定将汉水西南的鄢城、郢城、五渚、竟陵、夷陵等城邑划为秦国南郡,以郢城为治所。议定完这些政务,嬴稷又委派相国魏冉筹备白起的封君大典。 婷婷和嬴珩被领到甘泉殿拜见太后。太后笑容满面,道:“两个孩子都辛苦了,快来哀家身边坐着,哀家为你们备好了甜汤!” 婷婷和嬴珩谢过太后,一左一右的坐到太后凤座两旁,曹藤、虞萤端上温热的醪糟糯米丸子汤,汤中还加了银杏果rou的碎末。 不一会儿,吴夫人、唐夫人、希美人也来到甘泉殿,与太后行了礼,便向婷婷和嬴珩道贺:“恭喜武安君夫人。恭喜襄国公主。”然后才分序就座。 这些年秦国着力于侵攻楚国,与赵国的关系甚是融洽,因此吴夫人心情开畅,气色也好了许多,笑颜光彩照人。 唐夫人仍是老样子,能说会道的与婷婷、嬴珩叙温寒。 希儿不怎么言语,只在一旁温婉的笑着,眼睛里隐有泪光流转。随行的宫女小鹃小声提醒她道:“美人,您是来贺喜的,怎能泪汪汪的?”希儿也小声的道:“我心底当然是很高兴的,可一想到小仙女出征了大半年、辛苦劳顿,期间还被什么毒妇的貂鼠咬伤了,我又忍不住难过。” 众女子在甘泉殿待了半晌,起身行礼,和太后作辞。 出了甘泉殿,吴夫人回琼琚殿,唐夫人邀请嬴珩至蘅芳殿品茶,婷婷则与希儿同去蒹葭殿。 到了蒹葭殿后,嬴遐和嬴宓迎上来见礼,道:“恭贺武安君夫人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