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婷婷握了他一手,道:“不必喊医师。我是太伤心了,方才气息转不过来,所以吐了口血,不是什么病症,你别担心。” 白起颤声道:“真的么?” 婷婷点首:“恩,我不会欺骗老白。老白,你给我倒一杯水,我漱一漱口。” 白起连忙又拿了个杯子斟茶,由于心绪惶急,他的手不自禁的抖缩,斟茶时洒了不少茶水。斯须,他拿着茶水和一方帛巾回到床边,服侍婷婷漱口。 婷婷漱口毕,仰面朝白起凄美的一笑,道:“多谢老白。” 白起紧紧搂住婷婷,道:“婷婷,我受不起你的感谢!我没想到更好的战术!我没能帮你!是我害你这么伤心!”说话之时,眼泪一滴滴落在婷婷白腻的颈脖上。 婷婷摇首低泣,道:“老白,你是我军主帅,你设计的战术本就当以我军利益为先,原是不能为了我而顾惜敌人的……而且……而且你今晚已经陪着我找到阿括了,你也帮着我带阿括离开战场……是我没用,我修炼的内力救不了阿括的命,枉我平日还自以为武功高强、独步天下……” 白起道:“赵括是心腑受创,谁也救不了这种致命伤,并非婷婷的内力无用。婷婷,或许这是天意……” 婷婷哭道:“既赴沙场,生死不由人,我早就知晓战争残酷,也早就知晓自己未必救得了阿括……可我终究抱着一线希望,我想要尽我所能的帮助阿括,阿括是我的乖徒弟,他是个好孩子啊!……可为什么我偏偏帮不了他呢!” 白起道:“婷婷,你其实已经帮到赵括了。在他命竭之际,在他最为痛苦之时,是你让他感受到了温情,是你减轻了他的痛苦,他含笑而终,走得很安详。” 婷婷凄然道:“但这不是阿括最想要的……” 白起苦涩的一笑,道:“他最想要的,是赢得这场战役的胜利,而我们本来就不可能让他趁愿。” 婷婷深知白起这句话正是事实。于她而言,她虽对赵括有深厚的眷顾之情,但在此等军国大事上,她却绝不肯让赵括趁愿。她是白起的妻子,是秦国的武安君夫人啊!在这两重身份之外,她才是赵括的亲友! 她没有辜负至爱的夫君,没有辜负国家军民,甚至也没有辜负赵括。诚如秦王嬴稷所说,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然而她却痛心疾首、哀伤之极,偎在白起胸口悲泣不停。 白起疼惜婷婷,双眼亦是不停的流下泪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帐外传来张禄的声音,道:“武安君,张唐将军回营了。” 婷婷止哭,用帛巾擦了擦腮颊。 白起轻抚她纤臂,道:“婷婷,你先在此休息,我去处理些事务,很快就回来陪你。” 婷婷道:“我心里不安定,休息不好,还是和你一起吧。” 白起点头答允。婷婷举起手中的帛巾,也替他擦去泪痕。 少时,嬴稷、张禄、张唐、王翦四人进来。张唐朝白起抱拳道:“武安君,赵贼已自黄土岭东退,我军歼敌两万,损三千。” 王翦两手捧着一面卷好的旗帜,躬身道:“武安君,此乃赵军主帅的帅旗。” 婷婷心弦倏颤,眼中波光流动。 白起向嬴稷作揖:“大王,微臣有一个请求。” 嬴稷淡淡笑道:“白卿家无需多言,寡人明白。”随即对王翦说道:“将赵军帅旗交由武安君夫人处置。” 王翦得令,走至婷婷面前,呈上帅旗。 婷婷接过帅旗,郑重的抱在怀里,朝嬴稷拜道:“臣妇多谢大王。” 嬴稷温然道:“区区小事,小仙女不必言谢。”喘一口气,询问白起道:“白卿家,我军可还要按照原先的部署,天亮围攻长平镇?” 白起回答:“大王,我们先等王龁的消息,若无异常,即可出兵。” 嬴稷微笑道:“善。赵军饥困,现又失去主帅,军心战力必衰,这一战洵无难处,白卿家不用亲自督师了,你留在军营照顾小仙女吧。” 白起礼揖道:“多谢大王。” 旭日初升时分,蔡牧趋步来到大帐,道:“小的们已将赵括将军的遗体收拾好了。” 婷婷小声问嬴稷:“大王,臣妇可以去阿括身边吗?” 嬴稷答道:“小仙女随意。” 白起攥住婷婷皓腕,俊朗的脸上呈现出莫可名状的为难之色。 婷婷莞尔道:“老白,你得处理军务,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我们离得不远,随时能够照应,你无需担忧。” 白起愁容不改,默默点首。 蔡牧引领婷婷走进安置赵括的营帐,只见帐内中央放着一口梓木制成的棺柩,徐飞和六名寺人站在一旁,恭敬的朝婷婷行礼。 婷婷文雅的回礼,轻声道:“有劳诸位。” 她将随身携带的帅旗和一个针线匣搁在案上,而后来到棺柩边看视。 赵括静静躺在棺内,面庞上的血污尘垢已被擦净,那抹凝固的笑容更显明朗俊俏。他的头发也被重新梳理整齐,在头顶束成简洁英气的髻子。他贴身穿着崭新的纯白汗衣,汗衣外是一袭深红底色、绀青衣襟、袖管精绣云纹猛虎图案的锦袍,锦袍之外罩着闪亮的银甲。他左侧腰间悬着诸犍宝剑,左手扶着银辉熠熠的头盔,右手按着寒芒凌厉的鸾凤双刃矛。 他依然是威风凛凛、英俊潇洒的将军模样,只是他已不能再领导千军万马、慷慨激昂的驰骋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