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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从武安君府行至王宫,径直进入宫门,到达大殿外的陛阶之下。 蒙骜朝白起抱拳施礼,道:“武安君,您须留步了。” 白起点头,翻身下马,至金车下接引婷婷。 婷婷下车后,将披在衣服外头的白色羊毛大氅解下,交给白起,道:“老白,你等我一会儿。” 白起微笑着应承:“恩,我在这里等着婷婷。” 婷婷嫣然一笑,双手捧过一只木匣,旋身举步,端雅轻盈的走上陛阶。 白起翘首凝望婷婷的背影,深邃透亮的双眼不舍瞬眨。 婷婷走到大殿外,蔡牧立即趋前相迎,领她进入殿内。 秦王嬴稷早已从高高的王座上走下,端立于大殿中央,目不转睛的望着婷婷。 天色阴沉,大殿内虽燃有千百灯火,却犹然不甚亮堂。 但婷婷一现身,大殿内就仿佛刹那升起了阳光朝霞,明媚温暖、柔和普照,瞬时驱散了昏昏弥散的晦暗。 嬴稷混沌的心海,也顿即晴朗开畅。 这番极其震撼、极其美好的感觉,恰如很久很久以前一样…… 那是嬴稷登基后的第十一年,秦军与六国联军交战失利,六国联军攻破函谷关,嬴稷在母亲宣太后的勒令下,割地予韩国、魏国,换取止戈息兵。其时嬴稷想着自己霸业受阻、权力受制,心情颇是低落,为了疏解悒闷,他去华山观光散心,那天定好了上东峰欣赏日出,但他一时兴起,执意独行,不慎勿入岔道,竟走至云深雾绕的险地。他看不清景况、辨不了方向,寸步难行,已深感骇惧,忽又思及执政所遇的挫败,内心益发悲苦,垂垂濒临绝望,几欲放声痛哭!就在此际,一位身形娇小、红衣雪肌、美貌绝伦的“小仙女”轻飘飘飞落于他眼前,纯雅浅笑道:“请勿慌急,我带你走出这片迷雾。”嬴稷恍恍惚惚,不知眼前的“小仙女”是真是幻,但他蓦然觉得昏晦迷蒙的视野已是明亮无比,便不由自主的紧跟“小仙女”而行,满腔的绝望也迅速变成了难以描叙的憧憬和热情。“小仙女”果真引领他走出了险地,当他看到清晰的山路、远方的人群旗帜时,他在心底坚定的道:“是,我是雄才帝王,纵然偶遇困局,也断断不该沮丧气馁!我承天命,必能闯出困局,鹏霄万里、龙腾九州!”而对于那位如梦似幻的“小仙女”,他真是衷心爱慕、赤诚感恩:“是小仙女救助我脱离困境!小仙女那么美丽、那么善良,我要娶她、立她为王后,我要尽一生之力爱护她、报答她!” 当年的华山“小仙女”正是婷婷。因诸般缘故,婷婷没有嫁给嬴稷,而是成为了嬴稷臣属白起的妻子。但婷婷以臣妇的身份定居咸阳,却也是和嬴稷同朝共处了三十余载。 婷婷如今的模样与当初无异,依然是纤小的身材、雪白的肌肤、容颜秀丽绝俗、微笑明净纯美。可嬴稷细瞧她的面庞,终是发现一丝不同,那就是她眉宇间凝着一抹淡淡的清愁,不似昔日的开朗无忧之态。 “小仙女的愁思,皆由我而生!我曾立志爱护她、报答她,可到头来我却伤了她的心!”嬴稷暗暗自责,惭愧不已。 婷婷款款走近嬴稷,在距他五步的地方驻足,袅袅下跪参拜,道:“臣妇拜见大王。” 嬴稷温然笑道:“小仙女无需多礼,请坐。” 他身后已设好了坐席与几案,几案上有香茶和各色细巧小食。 婷婷谢了恩,恭肃就座。嬴稷坐在她对面,蔡牧给两人斟茶。 偌大的殿堂之中,仅有这三人。 嬴稷笑呵呵的道:“小仙女,你我相识数十年,我从未有机会与你谈心,今天邀你来,便是想和你倾谈,还请你莫要拘礼。这桂花糕、枣泥饼、糯米丸子、酸梅干、桂圆干、牛rou干,全是你爱吃的,你随意吃。” 婷婷又谦恭的谢恩,然后将带来的木匣摆在案上,道:“大王,臣妇有物事上呈。” 嬴稷道:“是什么?”眼角眉梢笑意不减。 婷婷打开木匣,请嬴稷检视,说道:“大王,此竹简记录了臣妇家中积存的资财,夫君与臣妇愿捐献资财,支助战事和诸位将士。还有此两卷帛书,是夫君撰写的兵书,夫君将他生平所历战役的经验都写录了下来,但他也说,兵书仅供参考,用兵之道须以实践为准,要因地制宜、随机应变。还有……” 嬴稷的目光已然投注在帛书旁边的一块玉牌上,不等婷婷说完,他插口道:“这块玉牌是我送给小仙女的礼物,亦是我授予小仙女的权柄。我当日有言,‘小仙女你不用再受礼法约束,任何人若是冒犯了你,你可随意整治之,必要之时甚至可以调用寡人的武将和虎贲卫队为你而战’。这玉牌实是令牌、是符信,你持于手中,随时可行权,此外我也颁布诏书昭告天下,虎贲卫队和国内各武将亦收到相应指令。” 婷婷听到这些话,着实佩服嬴稷的记性,同时自感愧疚,遂避席叩拜。 嬴稷脸色大变,忙移身凑近婷婷,慌慌张张的道:“小仙女勿行此大礼!我适才说了,你莫要拘礼!” 婷婷却不起身,道:“此玉牌极为贵重,臣妇今日原物奉还,并伏乞大王宽恕臣妇之罪!” 嬴稷错愕道:“你为何要把玉牌还给我?你品德高尚、处世圣善,又有什么罪过需我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