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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佝偻着身子,站在棚子里,有些迷茫地看着坐在棚子里的那两个穿着相同的男人。 他二人都穿着黑色的裤子,梳着寸头,赤裸着上身,身上还都有纹身图案。他们坐在棚子里,也难怪无人敢上前买东西。 常湘是不怕他们的,就像看不见二人似的,径直走到老奶奶的面前。她此时才注意到,这摊子是真的让人很难不产生好感,什么酱料、调料的罐子都收拾得干干净净,那个老奶奶的衣服和手也一点都不脏。 “自己挑吗?”常湘问的同时,手拿起一串鸡排,就要往小盆里放,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呵斥。 “嘿,小娘们赶紧走,这摊子我俩包了。” 疯球了?常湘眉头一皱,回头看向那两个男人。 一个胸前纹了一个凶兽的男人站起身来,直接夺过常湘手里的鸡排放回筐内,又把整筐鸡排都怼到老人面前:“全都炸了。” 常湘:“……鸡排恶霸?” 老人擦了擦手,也一脸为难道:“你们吃不了这么多吧?” “你这老太太怎么啰啰嗦嗦的,做不做生意了?” “那麻烦先结一下钱吧。”老人讨好似的笑了笑。 “结什么钱!”男人一拍桌子:“你孙子欠我们六万块钱,还打了人,这摊子值六万?我们守着他回来呢!” 常湘听到六万这个数字,心中一动。又看了看两个男人的装扮,一股子酒吧一条街保安味儿,感觉这两个人似乎是獭爷的人。 那老太太先是一愣,然后说道:“二位认错人了吧?我没有孙子。” “贺间,不是你孙子?”男人瞪大眼睛,顿时底气削减了不少。 老人想了想,恍然道:“前一阵子有一个姓贺的小伙子来我这打工,不过他两天前就不干了,好像是去城西那边了。” 两个男人听了这话都慌了起来,相互对视一眼,抓起手机就离开了摊位,也顾不上什么鸡排不鸡排了。 常湘见那两个搞事的人走了,先拿了串生鸡排递给老人,然后找了个地方坐下。她没看手机,而是一直观察着老人的表情,发现她在确定那两个人走了以后,看起来忧心忡忡的,连炸东西的手套都忘记戴了。 这么热的天气,摊子上只有一个很小的风扇,还是对着客人的,老人的脸上早就沾满了汗珠,但她也没有第一时间擦去,慌神间手触到锅边烫了一下。 “哎呦。”老人迅速收回手,却看到本来坐在桌子旁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边,还递给了她一张湿巾。 “您没事吧?”常湘利落戴上手套,拿起夹子,迅速把快要糊掉的鸡排捡了出来。 “老了,不中用了。”老人笑了笑,眉间还是有明显的担心:“这串请你吃吧姑娘。” 这回轮到常湘不好意思了,她挠挠头说道:“别别别,您太客气了,刚才我都听到了,说巧不巧的,我也认得贺间。” 老人疑惑地看着常湘。 常湘觉得有点难以启齿的尴尬,但还是说道:“我是他新班主任。”她说完,掏出学校刚发给她的教师门卡,递给了老人。 这份尴尬完全来自于,她觉得她这时候说这话,完全像是不想给人鸡排钱。 常湘这时还没有完全意识到,班主任这三个字代表这什么。 直到她面前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炸串和饮料,刚还说着“不中用”的老人瞬间像是装了发条,重返二十岁,把摊子上所有能吃的东西全都招呼了上来,拦都拦不住。 “我都没听贺间说他换老师了!”老人把火一灭,坐到了常湘对面。她突然想到了刚才的事情,忙解释道:“我家贺间不可能惹事的,也没有时间惹事,他很乖的。” “……对对对,一听那两个人就是混子,来熊钱的。”常湘应和道。 她心想,我还能说什么? 老人瞬间喜笑颜开,跑到摊子后面拿出一摞奖状递到常湘面前:“我家贺间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我们家家庭情况有些特殊,他是我从小带到大的。没有什么好的条件,他一直照顾我,不但自己偷偷在外面打工补贴家里,学习也一直很好……” 老人夸起自己的孙子滔滔不绝,常湘展开那些奖状,发现没有一张带着学校的印章。 她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在学校外面的打印店里买来的假奖状。想起今天她看的成绩单上,贺间也几乎没有及格的科。 常湘默默把奖状合了起来,嘴上说道:“是啊,他学习挺好的,能考个好大学呢。” 听到“大学”两个字,老人就更开心了。 今日因为那两人的缘故,摊子上也没有顾客,老人干脆坐到了常湘旁边,喃喃自语道:“也不希望他多有钱,他平安健康就好了。” 傍晚的余晖落在塑料桌上,折射出温柔的光。常湘的心也连带着软了起来,她看着老人简朴的衣服,还有简陋的小摊位,心念一动道:“贺间还没告诉您吧?他现在是班级的副班长呢。” “是嘛!”老人露出笑容,眼里都闪着光芒。 常湘拿鸡排的手顿了一下,心里似乎被一只毛绒绒的小动物撞击了似的。她自从莫名其妙成了老师,想的一直是怎么混日子不被发现,并没有什么职业荣誉感,但此时她突然感觉到了这个职业所具有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