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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不是的,他的劲装红袍,一针一线全是出自她的手,他的筋骨肌rou,一丝一缕都曾经与她无比贴合,哪怕已经面目全非,她也能一眼认出他。 人的尸体,越来越多,男,女,老,幼,万物灵长在此刻也与蒙昧的野兽尸体无异,一样的头破血流,一样的肠穿肚烂,一样的死状狰狞面目全非,常说后宅鬼蜮,常说人心险毒,可比之这真真正正的人间地狱,看一眼都会成为一生的梦魇。 她依旧能冷漠得别过眼,熟视无睹,仿佛那尸体真的与野兽尸身无异。她不是普度众生的菩萨,她只是一个狭隘可怜的女子,面对这遍地的尸身,她要找的,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女子,幼童,老人,这些原本会得到她更多关注和心神的尸身被她看一眼就匆匆略过,只有身形修长的男子尸首她才会去翻开确认,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可是,这不是那么容易的,泥水混杂了他们的面貌,不辨男女不辨老幼她都得一一查看,一一直面可怖的面容。 她也曾在心中祈祷,若真有上苍,若真有因果,他是那么好那么好的人,种善因得善果,他曾经帮了救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人,他应当长命百岁他应当一世长安,他绝对不应该死在这里。若他命中真有这一劫,他的功德不足抵消这劫,她愿发下宏愿大誓,愿以此生功德想换,她愿此生行医济世,她愿孤独终老,她愿来世当牛做马,她愿孤魂野鬼不入轮回,她愿承担所有因果报应,只求他平安无事。 也许是她也许是上天垂怜,也许是她的祈求得到了回应,也许是他真有功德护体命不该绝,当她翻开第一百三十九具尸身的时候,她听到了他呛咳的一声闷哼。 她抱住了他的头,终于,终于哽咽着发出第一声呢喃,轻轻的,缠绵的,仿佛风一吹便会破碎的,唤了一声:“展锋……” 幸好,幸好,幸好,上苍还是眷顾她的,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骗我的,你不能回去,我来找你,也是一样的。” 但是,他不仅是伤,还因为他的半身还埋在土中,埋在被泥水灌注宛如浓胶一般的浆水中。 没有工具,她只能用一双手,把他半埋在土中的身体刨出来,雨还在下,挖出的泥浆总是会被水流再次冲回,刨的她的双手伤痕累累血rou模糊,他却还半身浸泡在冰冷的雨水里。 她第一次那么感激父亲的教导感激自己曾经的努力让她有的这一手好医术,让她能把气息奄奄得他稳住伤势,能护住他的命。 可是,她还需要尽快把他带出这片险地,她一个人进山已经那么艰难,更何况是在随时随地可能再次出现泥石流的地方,带着比她沉重的多的人离开这片险地。 此时,她已经近乎两日两夜不眠不休了,背着她,一步一步,近乎是爬着的,在一日后,离开了这个随时可能吞没两个人性命的地方。 来时有马匹骑乘,归途就只能她背着他,行了三十四里山路,终于碰上了前来接引的江湖人士。此时她已经手脚全是血泡,遍体鳞伤得被裹在泥浆中,乍一看根本分不出谁是救人的,谁是被救的。 她的任务到这里,本还没有结束。她是大夫,是这大雨封路隔成孤岛的山城中医术最好的大夫,是唯一能救他的大夫。于是,当两人都被洗净了污浊在温暖干燥的房子里的时候,他可以安稳沉眠,她却必须打起精神,用她这一手精绝的医术把他从鬼门关抢回来。她纵然学了些武艺却从来不曾好勇斗狠,可这一次她却不得不踏上战场,和死亡的战场,唯一的战利品,就是他的命,她把他从山里刨出来,抢回来的性命。 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持续了七日。 她只记得他睁眼的那一刻,这一切的艰难辛苦似乎都化成了黑白的模糊背景,那一声温柔沙哑的“惜儿”,便是她所有的期盼和救赎。 那一刻,仿佛她的天地又有了光,日月星辰都只是陪衬,他是唯一的,光。 第四十六章 长相守 lt; 桃花依旧笑春风(1V1H)(紫月玉宫)|臉紅心跳 一直吊着她心口吊着她的倔强的那口气呼得就散了,从知道他身陷泥石流的那刻起就就没掉过一滴眼泪的她,突然泪水决堤。明明是低低的呜咽,不细听都听不见哭声,可就这压抑的落泪却哭的肝肠寸断,仿佛要把这些天来所有压抑的担忧,恐慌,绝望全都化作泪水排出体外。 她终于,不在被它们所困扰了。 展锋只是虚弱得笑着,拍着她的肩背慢慢哄着,触手时都觉得硌手,一次一次得重复着:“惜儿,别哭,我在,别害怕。” 她是真的太累了,面容苍白浑身消瘦得似乎只剩下一把骨头,连眼中都布满了血丝。他还没醒的时候,这一双眼亮得吓人,好像她把她生命都点燃烧尽放出的光都从中迸射出来。如今见他脱离危险醒了,这双眼中的光就散去了,就像熄灭的火堆,余烬闪烁着,泯没了。哭着哭着,声音渐低,那双眼渐渐阖上,她已然睡去,可她依旧不肯放开他的手,连梦里都怕他消失了一样。 再醒来时,他们的手还握着,只是她却被拥在他的怀里,贴的紧紧的。 这里可不是独处无旁人的宅院!这次入山救灾的人士,从官府权贵到江湖游侠,大多都在这里休养,随时都会有可能有人进来的!她当即就要脱身,却被他牢牢按了回来。 “子旭,会被人知道的……”她的嚅嗫弱的和小猫儿似的。 “怕什么,我的情意世人已知,有了如今这一遭谁还敢说你对我无情?谁能比你更爱我?你还想自欺欺人不成?”展锋虽然虚弱,却还是能一只手就把她牢牢按住,“惜儿,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说不嫁吗?” 她这些天的疲累也是伤了元气,极是虚弱,而且她也怕她的挣扎会引动他的内伤,他一说便软了下来。 “我哪儿敢呢?”江浣溪的眉眼一垂,再抬起,便是柔光粼粼:“不敢奢望天长地久,只盼着眼下时光,不离不弃。” 虽然已经知道她的答案,可听她终于改口,顿时觉得这些年的坚持也有了结果,只想把她抱得用力些,再用力些,嵌进自己的骨血里才好:“朝夕相伴我要,天长地久我也要,不求长相思,但求长相守,惜儿,我再也不会让你放手了。” 温存了片刻,忽的听屋外一声提醒的嗽声,江浣溪猛然弹起来,理着衣襟下床,见着两人都衣冠不整,似乎是羞极了。她想出去避一避,可一只手却还是被他紧紧拉着,怎么都不肯分开。 “展少侠,恭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