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想到这些,李月舒就把夏丽云为什么没死为什么又回来了这些事暂且搁下,只想着如何筹办宴会的事。筹办宴会的开销,李氏知道她手头拮据,给了个大手笔,她知道李氏这是让她怎么铺张怎么来。 王夫人让人来请李月舒去宅心院。 李月舒并不想去,推说办宴会的事千头万绪脱不开身,王夫人身边来传话的嬷嬷便说王夫人来请大少夫人正是为了宴会的事情。 李月舒只好携了锦心往宅心院去。 宅心院,王孝健、沈昌平和夏丽云都在。 李月舒视线经过夏丽云脸上时,难免有些心虚,然而夏丽云看着她,没有流露丝毫恨意,那神情单纯无害,令李月舒不由怀疑金美楼的事到底发生过了吗?难道翁策骗她,翁策并没有得手,夏丽云也没有被金美楼的恩客们糟蹋? 李月舒来了,王夫人便询问她宴会筹办事宜,李月舒笑着说道:“有钱好办事,姑母给足了预算,足够我声势浩大办一场让全齐都瞩目的宴会。” 王夫人说道:“月舒啊,这场宴会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是整个王家的盛事,别忘了请帖可是用的王家的名义,为了周全起见,让你两个弟妹也给你搭把手吧,人多力量大,人多心眼多,不至于出什么纰漏。” 李月舒愣住,有种被趁火打劫的感觉。 “母亲,弟妹还小,再说她刚嫁过来……”李月舒才抗议了个头,王夫人就打断她,“所以才让你多带着她啊,你管理王家内宅这么久经验丰富,不像你弟妹是个娇小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由你带着她,她慢慢学会了管家,将来她管理自己那个小家的时候才不会慌乱,才能有条不紊……” 王夫人笑容和善语气轻柔,一副菩萨垂目的样子。 李月舒心里却早已骂她一百遍,虚伪,阴险,谁不知道她的心思,她就是想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让沈昌平慢慢代替她在王家的地位。 可是就算李月舒心头知道王夫人的心机,但表面上王夫人话说得漂亮又圆满,她也无法拒绝。 “母亲太抬举儿媳了,我们昌平弟妹是个聪明的,哪用我教啊?如果我在弟妹跟前班门弄斧的,恐叫沈老爷和沈夫人见笑——” “嫂嫂莫不是不肯教我?”沈昌平笑着来拉李月舒的手,乖巧甜心般说道,“我聪不聪明两说,但我一定是最勤快的,只要嫂嫂肯多带我多教我,我一定好好学,多向嫂嫂请教的。丽云也会的,对吧,表姐?” 沈昌平扭头去看夏丽云。 夏丽云却是娇滴滴看一眼王孝健,王孝健这时候便帮腔说道:“还请嫂嫂都带带昌平和丽云,跟着嫂嫂学会了如何举办宴会,将来再跟嫂嫂学会如何掌家,才能做好我的贤内助。这些年,我多亏了嫂嫂照拂,如今我也娶妻纳妾,我的妻妾还望嫂嫂能继续照拂。” 王孝健的话让李月舒心里不舒服,却只能吃下哑巴亏,她讪讪笑道:“小叔言重了,都是妯娌,谁照拂谁呢,互相帮衬着就是了。” 沈昌平立即开开心心说道:“对对对,互相帮衬,那昌平等下就陪着嫂嫂去合计一下宴会的事,看看有哪些任务是要派给昌平做的,嫂嫂尽管吩咐。” 大家一起从宅心院退出去,沈昌平挽着李月舒的手亲亲热热在前头走,夏丽云特地落在后头。 等王孝健走出来,她立即娇柔一笑,说道:“相公,我没有给相公添乱吧?为了相公,我都忍下了……” 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模样。 王孝健心头一软,说道:“我都看在眼里呢,丽云,你受委屈了,眼下这场宴会是家里的大事,等办过了宴会,我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夏丽云立即摇头:“家和万事兴,相公,别为我的事烦心,都过去了,如果大少夫人以后再不寻我的麻烦,丽云愿意吃这个亏,毕竟都是相公的女人……” 夏丽云还没说完,王孝健就用食指挡在了她的唇上,“嘘”了一声。 隔墙有耳,虽然王家上下谁不知道他和李月舒的关系,然而有些事是不可以摆到台面上说的,那是见不得光的勾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好了,你的心意我都了解了,你好好去跟她学着,你虽是妾侍,却是我的良妾,你要知道你努力抓住机遇的话,将来难免还会有其他机遇的。” 王孝健说的其他机遇是扶正吗? 夏丽云自然没有激动,也没有去想这些,她向王孝健施施然行了礼就去追李月舒和沈昌平。 看着夏丽云的背影,再看远处沈昌平和李月舒的背影,王孝健心头莫名满足,三个如花的女子都是他的女人,又莫名惆怅,叔嫂关系总归尴尬,而沈昌平如果有夏丽云的性子就好了。 王孝健本来就是个精明的,他哪里看不出沈昌平的性子不如夏丽云温顺好拿捏,且夏丽云好歹是心悦于他的,而沈昌平并没有。 先不说逃婚一事让他心怀芥蒂,他不去计较她贞.cao有损,她竟先高姿态拒他千里之外,说什么十四岁还小,要等长大再圆房。 十四岁已经当母亲的人都比比皆是了,比十四岁更小的人为人妻母的也比比皆是。 无非是借口。 王孝健想起这些依然愤愤不平着,但是为了能从沈家捞到好处,他只能忍。 王孝健的憋屈里,三个女子并着她们的丫鬟婆子们都走远了。 王家的园子不是一般的大,这是父亲在世时挣下的家业,若父亲还在,王家何至于没落啊,他又何必巴结着区区一个司空,生怕抱不牢大腿? 和王孝健一样郁闷的是李月舒。 李月舒是个能干的,这些年伴随着王家的没落,哪里有这样的大宴会需要她筹办,她感觉自己憋了一身的才能好不容易到了大展身手的时刻,却要带着两个拖油瓶。 此刻,拖油瓶之一的沈昌平竟然拉住了她的手,捧着她手上的玉镯子端详,一脸垂涎说道:“嫂嫂,这个玉镯子竟有四种颜色,没有任何瑕疵,玲珑剔透的,这是价值不菲的贵妃镯吧?” “弟妹是识货的,这是从前我姑母送我的礼物。” 李月舒见沈昌平捧着她的手端详玉镯子的样子,心里腹诽:不会是要跟我要吧? 刚这样想着,沈昌平就说道:“我好喜欢这个玉镯子啊,嫂嫂可以送我吗?” 李月舒压下心头的厌恶与惊愕,露出笑脸,带着长嫂风范,好言好语说道:“弟妹说笑了,弟妹是司空大人掌上明珠,什么宝贝没见过,怎么会稀罕我这镯子呢?虽然是姑母送我的,但也没有贵重到哪里去。” “所以啊,嫂嫂送给我,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呢?”沈昌平笑吟吟看着李月舒。 既然不是贵重的东西,还舍不得送,未免小气了。 李月舒为自己说漏嘴郁闷,她说道:“弟妹喜欢我的别的什么物件我都可以送给弟妹,但是这玉镯不行,玉镯毕竟我随身戴了多年,早就认了我这个主人的气息,就算送给弟妹,也起不到庇护弟妹的作用啊。” 戴玉通常有庇佑的说法。 沈昌平却不以为然,她已经毫不客气从李月舒手上捋下了玉镯,放在阳光下照着,说道:“好比一个人嫁了一个男人,要是守了寡什么的,难道就不可以再跟另外的男人了吗?” 李月舒目光一闪,心头就像被沈昌平狠狠抡了一拳般。 而沈昌平,已经自然地将那只玉镯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她将手腕伸到李月舒跟前晃了晃,笑着说道:“嫂嫂,我们来赌一赌这只玉镯它是不是只认你这个主人,好不好?” 不远处,夏丽云站住了,奇怪地看着那一幕:沈昌平为什么要抢李月舒的手镯呢? 第28章 翁训导 因为筹办宴会,一向人丁单薄的王家竟忽而热闹喧嚣起来,因为满齐都的世家贵族夫人小姐们都要来,届时还少不得跟来一些老爷公子,所以王家的人手肯定是不够的。 临时去外头雇佣人手的话,底细不清,也不合适,于是李月舒便回娘家要了些人手来帮忙。 李月舒是个孤女,从小是跟着宗族里的亲眷长大的。 嫁给王家,在当时也算是高攀,奈何丈夫和公公相继过世,婆家没落,娘家人对她就不咸不淡了。 这次宴会,娘家人对李月舒又重新热络起来,各家各户都派了人手来给李月舒使唤,这些人手一并交给一位远房表亲翁以睿统筹管理。 这翁以睿正是翁策的本家堂叔。 周娘子手里挎着个包袱,正准备出门,周清从屋里追到院子里。 年轻的女孩子活泼烂漫的脚步惊飞了一院子的鸡鸭鹅,一时间“咯咯咯”“喔喔喔”“嘎嘎嘎”“叽叽叽”的声音竞相响亮,好不热闹。 其间,女孩子的声音最清脆最响亮:“娘,娘,你等等我。” 周娘子回头,又好气又好笑看着女儿:“一个姑娘家干嘛总是火急火燎的,看看都把这些鸡吓到了。” 周清哈哈笑道:“娘,都是你养的家禽,你也偏心,心疼鸡,不心疼鸭和鹅。” 周娘子瞪了周清一眼:“鸡要下蛋的,吓坏了下不出蛋,我拿什么去卖啊?” “鸡下蛋,鸭就不下蛋?鹅就不下蛋?”周清上前拉住周娘子手臂摇晃撒娇,“娘,你去王家帮佣,我也要去,多一个人多赚一份佣金啊。” 周娘子拒绝了:“此次娘能得到这个短期差事多亏了翁训导,他一直怜惜你兄长的品学,知道咱们家贫,想要帮助咱们……” 周娘子口中的翁训导正是翁以睿。 训导是齐都官学所属下的生员的官职。 翁训导,与官学里掌管教学工作的教谕赖宋既是上下级,又是密交好友。 “所以,就让翁训导再安插个人手呗,反正王家办宴会需要人手,翁训导雇谁不是雇?娘,你一个人去只有一份酬劳啊,女儿去了不就有两份酬劳了吗?可以多贴补一下家用……” 周娘子看着周清,心里宽慰,知道女儿懂事勤快,但是她嘴巴上还是反问她:“照你这么说,你兄长如果去了,不是就有三份酬劳可以贴补家用了?” 周清立即摆手:“哥哥当然是不行的,哥哥得在家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周清摇头晃脑,周娘子“噗嗤”笑了,眼里竟笑出了泪花。 “你跟着你哥哥学得不错,”周娘子忍不住赞了一句,继而正色说道,“你哥哥需要在家读书用功,你就不需要了吗?娘从来没有因为你是女孩子就轻视你啊,虽然咱家只能供你哥哥一人读书,可是你哥哥学好了学问再来教你,也是一样的啊,只要你肯好学多问,跟着你哥哥好好用功,你也能做一个有用的人,不必像娘这样做个睁眼瞎。” 周清最感激的就是母亲这一点。 她从未因为男女有别,就对儿子和女儿两样看待,甚至娘更常常教导她要敏而好学,自强不息。 “好了,娘,我知道了,你放心好了,我会在家把这些鸡鸭鹅都照顾好,再把哥哥照顾好,我也会跟着哥哥读书的,你就放心地去王家帮忙吧。”周清笑着送周娘子穿过院子走向门口。 周围的鸡鸭鹅立即在母女跟前开道,场面颇壮观。 走到家门口,周清同周娘子挥手:“娘,照顾好自己哦。”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莫向上次一样,吓死娘了,还好有烨公子救你回来。” 周娘子还要再啰嗦,周清忙将她赶走了:“娘,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快去吧,去迟了,担心翁训导把名额给别人了。” 周娘子这才加紧脚步去了。 见母亲走远了,周清这才折回身子。 一转身,就看见地上放着个包袱。 难道是娘掉下的? 周清奇怪地捡起包袱,拆开一角一看,吓了一跳:灿灿一包袱金银珠宝。 周清左右张望,周娘子已经离开了,整条巷子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来往,这会是谁掉下的? 飞来之财,拿着烫手啊。 对面屋顶上站着一个白衣青年人,腰间佩剑,面若冰霜,阳光照耀里,那面容美得发光。 他冷眼看着地上的女孩子急急抱着包袱进门,不一会儿就提着一个篮子出门,篮子上用布遮着,看不清篮子里装了什么。 关门上锁,周清提着篮子急急地走出巷子。 屋顶上的人身轻如燕步履生风,一路跟随。 周清走出巷子,屋顶上的人轻轻一跃,就落在了地上,此后在周清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一直跟到了官学。 周清和官学门口守门的童子说了什么,童子进去了,不一会儿周琰就被带了出来。 “哥哥——”周清一见周琰立马迎上去。 “阿清,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