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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李逸群这个要求,周明海虽不满意,却只能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手一握,勾当成交,掉头就各走各路。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很漫长,有人在熟睡中安然度过,也有人在明灯下枯坐苦熬。 愚园路周宅的仆人们在这个黎明,无奈地忍着不时袭来的倦怠之意,在灯火辉煌的房间里守候。 今天,或者说应该是昨天,周宅来了一位客人,更确切地说周宅来了半个主人。 在仆人们的眼里,这半个主人比主人还会使唤人。 半个主人的嗜好就一个;品茶。 品茗茶饮,是一项很高雅的爱好,任谁都不会否认这一点。凡事过于嗜好就成一种怪癖了。 沏茶的水,必须是上好的山泉水;水温,热一分不行,凉一分也不行;茶必须是当年采摘的大红袍,哪怕不小心混杂了一点陈茶都不行hellip;hellip; 以上沏茶的讲究,周宅的仆人们必须烂熟于心,因为谁也备不住半个主人何时来,到时候摊上谁上前侍候,出了一点差错,饭碗必砸无疑。周宅的饭碗虽非金碗银碗,对周宅的仆人来说,却看得比性命还重:在这乱世里,人要想能找一处安身立命之地,实在是太难了。 不过,凭良心说,半个主人总算是一个好人,至少待人很客气,至于其他的,则给人印象就不怎么深刻了。 因为,半个主人总是在半夜悄然登门拜访,至天明又悄然离去。 这是一个把别人的黑夜当作自己白天的人,令人倍感神秘不已。 夏正帆受邀登门。 老大哥周明海有事相商,他这个老弟,自然要在聆听再三之余,在恰当的时刻见缝插针,给老大哥献点好计出点良策。 所以,茶水要喝,话也要谈。 谈的第一件事,是老大哥的伟大构想,他要成立一个直接听命于自己的特务机关。 原因嘛,周明海不说夏正帆也知道,还不都是李逸群手下那帮骄兵悍将惹的祸么!夏正帆知道原因是一回事,周明海还是少不得絮絮叨叨。当然了,老大哥就是老大哥,说话就是老道,呸,当面夸奖可以这么说,背地里说小话只能骂其唠叨了! 老大哥的老道一毕,总算切入了正题,言,这个特务机关最理想的主事人,就是你! 兄弟我是受宠若惊,实在不敢当。夏正帆连连摆手,不是假推辞,是真推辞。 周明海不悦,端出老大哥的姿态,怎么?让你升官发财,你还视作畏途? 是危途!用一字之差,夏正帆将推托之意婉转表出。 哈!你也有怕的时候?周明海是人精,压根就不信怕这个字眼,会存在于夏正帆的行事准则之中。夏正帆是什么人呐,敢跟李逸群当面叫板的人呢。若不是看重夏正帆这身胆气,他还未必愿把特务机关主事人一职拱手相让呢,自己当主事人不好吗? 不好! 他老了。 老,是个很可怕的字眼,一旦在脑中闪过,他就感觉到累。 一来么,最近新包的那个女伶,太能折腾了,他一把老骨头都快给摇散了,他体累。二来么,自他当汉jian以来,子女都与他断绝了关系,膝下本不荒凉的人,情感上却荒凉了,他心累。 夏正帆哂笑,怕呢!心内却暗暗补了句:有你周老虎在,我怕什么? 周明海给夏正帆搅了心事,掩饰性地作沉思状片刻,便摆了摆手,算了,暂不谈此事,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放着现成的不用,我傻啊!招兵买马是要花钱的,在他未捞够之前,养着一大帮人马,实属不智。 你是不傻,你怕花钱嘛! 这话,夏正帆仅放在心内说说,并不诉诸言辞。周明海是出了名的吝啬鬼,据坊间传说,周明海当初自中共退党,就是心疼每月要交那点党费。一个人为了一丁点钱就可以轻易放弃信仰,出尔反尔不是偶然,是必然! 有些话,出周明海之口,入耳即忘最好,切莫当真。 谈的第二件事,是中储券保卫战。 情况介绍就免了,接连两天之内,又是死人,又是爆炸,夏正帆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关于回应之举,周明海还是重复了絮叨的习惯,强调了三点:第一报复,第二报复,第三还是报复。 策略是:文武并用,文的,要动用一切可用的舆论手段,将军统搞臭;武的,要以恐怖对恐怖,杀一返三。 软的要来,硬的不可少,软硬兼施。 具体细则是hellip;hellip; 当长篇大论说了一大通之后,周明海话锋突然一转,说道,我费那么大的劲,在日本人那里打通诸多关节,才求得中储券发行与流通,就是为了捞!给一个属于秘密世界的人,说一点秘密,对那个人来说是负担也是一种恩宠。打杀,他是不在行,但笼络人心他比谁都在行。 捞? 夏正帆略作思索,便明白周明海所指了。让一钱不值的中储券,与法币等价流通,本身就是在捞。换来的法币,可以拿到四大发钞行去直接换外汇,也可以去黄金交易所购买黄金。相较于法币靠真金白银来维持流通信誉,成本仅是一点印刷费的中储券,便宜占大了。这就好比只花一分钱代价,就能赚回一元钱乃至几元钱。这跟在河里撒下一网兜,一捞就是成堆的鱼,这种近乎零成本的生意,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