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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说作品的三观不代表作者的三观,作品中人物的品行也不代表作者的品行。 确实是这样没错,但作品所传达出的内核,绝对能表达作者本人的思想倾向。 我在系统地读完了周含章三部作品之后,发现他的作品都围绕着相似的主题在写——回归。 有漂泊在外的游子回归故里,有远行的老人回归家乡。 有迷失的登徒浪子回归精神的净土,有陷入泥沼的少年回归温柔的人间。 我仿佛看到了周含章精神世界的“根”,它深深埋藏在地下,而我终于徒手拨开潮湿的泥土,发现了它。 当我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兴奋得像是终于真正认识了周含章这个人。 他一点都不冷漠。 冷漠的人不会对人类抱有如此炙热的注视。 他的文字十分克制,但当我抱着他的书睡着的时候,是能感受到他的温度的。 他骗不了我了。 失踪在周含章世界的第九天,我又一次敲响了那扇门。 零下三度,风吹得我头发乱飞。 周含章又是那身衣服,又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又是皱着眉叼着烟看我。 我笑着说:“周老师,我们聊聊吧。” 第13章 13 人不会在短短几天之内就有质的变化,我这个向来清醒的人也不会因为多看了几本某作家的书就改变对这个人的看法,所以当我站在周含章家门口跟他说话的时候,还是觉得他性格不咋地而且邋遢依旧。 这人隔三差五刮个胡子能怎样?非要让自己看起来像是落魄流浪汉才行吗? 不仅如此,周含章这个人也还是挺烦的,因为他的烟灰被风刮到了我脸上。 我是想抱怨来着,但毕竟有求于人家,只能继续谄媚地笑着。 我说:“周老师,给我个机会,我只是想跟您聊聊您的书。” 我从双肩包里拿出那三本快被我翻烂的书和写得满满当当的笔记本:“相信我,我真的有认真读过了。” 一个多星期没见,周含章对我的态度也没好到哪儿去,所谓的“欲擒故纵”在他这儿完全不起作用。 他不耐烦地看着我说:“如果每一个我的读者都来和我讨论,那我就不用写作了。” “您说得对,”我现在心态非常好,“但我跟普通读者不一样。” 他弹了弹烟灰:“有什么不一样?” “我吃过您做的菜。” 我看得出,周含章满脸都写满了问号。 “我用过您家的厕所。” 周含章转过去不看我,继续抽烟。 “我还坐过您的车。”我笑着看他说,“我十七岁用零花钱买了您的书,我爸还是您父亲的学生。” 周含章皱着眉看向我:“那又怎么样?” “说明我们关系不一般。”我理不直气却很壮地说,“您应该给我开个后门。” 周含章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你怎么……” “脸皮这么厚?”我现在就很坦然地在做一个厚脸皮的人,“俗话说得好,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要扣开周老师的心门,我只能用这招了。” 周含章盯着我看了几秒,我正准备开启第二轮游说,没想到他竟然侧过身子让我进门了。 四个字形容我当时的心情——大喜过望。 进门的时候,我整个人膨胀到不行,总觉得进了这个门,一只脚就踏进这难搞的周老师那紧闭的心门了,只要打开了他的心门,什么书签不下来啊! 这些搞文学创作的其实很多都这样,他们平时看起来性格古怪脾气很臭,还总是有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奇怪原则,但其实都是他们在用自我意识跟这个世界在做抗争,在这个浮躁的世界里,他们渴望有人真的懂自己。 我,白未,就是那个来做周含章知己的人! 不过,有句老话说得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爸之前经常提醒我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要得意忘形,我没往心里去,结果就是真的丢人现眼了。 因为我太兴奋,进门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被门槛绊倒,出师未捷脸先着了地,在寒冬腊月,我干干净净的黑色呢子大衣就这样沾了一身灰。 狗吃屎。 经典的狗吃屎。 我趴在地上,觉得鼻梁可能已经歪了。 很丢人,好心情一扫而光,更让我郁闷的是,在我身心俱疲且剧痛的时候,我竟然听见周含章在笑。 我还没起来,转过头仰视他,看见他正笑盈盈地叼着烟低头看我,那居高临下的样子真的让人很气。 这是幸灾乐祸? 我撇了撇嘴。 “起不来了?”他问我,“要我打电话叫救护车吗?” “我没事。”我有点不高兴,但又怂得不敢发作,只能硬着头皮起来。 手掌在地上蹭破了皮,疼得不行,下巴也磕坏了。 我低头拍大衣上的灰,周含章走过来弯腰捡起了那几本书还有我的笔记本。 他站在那里,随手翻了翻我的笔记。 我倒是希望他多翻翻,让他知道知道我有多努力在“做功课”。 然而,他这人真的嘴巴毒,如果不是因为我有求于他并且还有那么一点点屈服于他的才华,我真的会跳起来用这几本书砸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