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宗来京
举国都在翘目以盼北荒使团的同时,沈碧落先等来了赵家两位小祖宗。 三月初,春暖花开,百花争放。沈碧落终于不要再靠暖炉过日子,小无忧也从瓶瓶罐罐过渡到花花草草,每日里钻研刻苦,画画捉蝶,倒真没空再缠着沈碧落要阿娘。 沈碧落徜徉在温暖的春光中,和熙的微风与她耳鬓的几丝绒发嬉戏打闹,蹭出些痒意,她“咯咯”轻笑,却没去理会,整个人装似无骨般,懒蔫蔫的挂在藤椅边。 就算看了数十年,阿暮也一时被她这副媚态迷住,直呼要命,却舍不得移眼。 “王,王妃!”一男声平地响起。 阿暮这才惊觉亭子里不知何时站了个年纪轻的护卫,那人耳根红透,却还是忍不偷偷瞄向沈碧落。 阿暮挪了挪,挡住他视线,“你是谁?” 听出她声音中的不快,年轻护卫这才正了正神,回道,“属下是陈王府的护卫,刚才奉命守门时,来了位姓赵的公子,他说是娘娘的表弟,要见娘娘!” 藤椅上的人这才似活了一般,伸过头来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护卫脸瞬间红透,低头回道,“他说他叫赵乐康!” 得了,确定是赵小魔王,沈碧落赶忙让人放他进来。 本以为只有赵乐康一人,待看到他身后跟着赵乐安,沈碧落微微晃神,这一迟疑,赵小少爷已经嚎哭着奔了过来。 “阿姐啊,我总算找到你了!”赵乐康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好不凄惨,“你可知为了找到你,我吃了多少苦,我好苦啊......” “行了,行了!”沈碧落一把将自己的衣袖扯回,见上面已有两丝可疑的痕迹,顿黑了脸,“别嚎了,我又不是不在了!” 赵乐康一愣,见她不像真生气,又靠了上来,“阿姐变心了,阿姐不爱康儿了!” 阿暮抖落一地鸡皮疙瘩,以前是觉得赵小爷脑回路清奇,可也没现在这般黏糊。 沈碧落也连呼吃不消,扶了脑袋,不耐烦道,“国子监的‘入泮礼’正月中便举办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赵乐康正准备回答,被赵乐安一脚踢开,“还不是他自己贪玩!” 赵乐安上来便行了跪拜大礼,“民女赵乐安,多谢娘娘救命大恩!” 沈碧落神色复杂,赵乐康此时也恢复正经模样,跪拜在赵乐安一侧,“多谢jiejie救全家性命!” 沈碧落让阿暮将无忧带离,这才沉声道,“都起来吧!” 若说心中全无埋怨,未免太假,但时间确实是最好的良药,这些时日她屡屡想起那三年的简单快乐,何尝不是沈氏夫妇的包容,若非身不由己,他们只怕也不会行此下策,何况,这婚事的最初,还是自己惹来的! 赵氏兄妹见她神色自然,不像带有怨憎,稍稍心定,略带忐忑不安的起身,却又不敢轻易出声。 赵乐康轻推赵乐安,让她说话,赵乐安却气势汹汹的瞥了他一眼,狠踢了他一脚。 赵乐康一个趔趄,龇牙咧嘴的在沈碧落身侧站定,看沈碧落投来目光,又一个劲儿的傻笑。 沈碧落将两人小动作看了个全,摇了摇头,“都坐下吧!” 赵乐康哈哈笑道,“姐,我不累,我站着就行!” “你不累,我脖子累!”沈碧落转头吩咐小九,“去厨房看看可有新做的点心,顺便再泡壶花茶过来!” 小九应声告退,亭子里只剩下他们姐弟三人。 赵乐康选了个靠近她的石凳坐下,赵乐安也有样学样,行举却稍有拘谨。 待他二人坐定,沈碧落才开口道,“我也不拐弯了,关于我入京之事,你们知道多少!” 赵氏兄妹两人相视一眼,赵乐康回道,“父亲将能说的都说了!” 赵乐康飞快的瞄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姐你走后母亲便病了,直到正月底才初初有些起色,苏山长替我向国子监告了假,可母亲担心我影响学业,一直催促我动身,来之前,她硬是装了满满一箱吃的用的,让我带给你,说你习惯庆云坊的云纱,又说你爱吃一品鲜的点心蜜饯,能装的都装了,我知道她这是想你了!” 他见她默不吭声,声音低了下去,“你走后,父亲和母亲都很后悔!” “父亲说自己对于当年顾念同窗之谊,收留叛王之子一事从不后悔,那无忧当时不过是腹中胎儿,不能因父辈的恩怨,就连看这个世界的权利都没有了!” “他说他后悔的是,因他一人之过,将全家性命置于危险之地,更将你牵连其中!” “他一人犯错,却要用你的幸福来牺牲......” 他声音略显哽咽,却是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沈碧落有些发愣,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良久,她才道,“有件事我希望你们保密!” 赵氏兄妹异口同声,“什么事?” 赵乐康举手保证,“姐你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一定做到!” 沈碧落摇摇头,示意他放下手,道,“唐娘子之事还请你们莫要在无忧面前提起?” 赵氏兄妹顿感吃惊,沈碧落苦笑道,“我一直瞒着他,他还以为唐娘子在扬州等他!” 赵乐安一时没忍住,问道,“那他以后回去,还是会知道的啊!” 沈碧落望了望正室方向,神色忧郁,“他回不去了!” 又低声喃喃道,“就算能离开,也不能回去了!” 赵氏兄妹听此皆心绪复杂,大家都是世族子弟,并非无知百姓还心存妄念,叛王之子,左右不过落得幽禁至死的下场。 三人默默无语,小九、雅明端了茶点过来,赵乐安开始时还拘束,不好意思动手,待看到赵乐康狼吞虎咽之后,一边嫌弃他吃相难看,一边从他手里抢食点心。 沈碧落见他们打闹,又仿佛回到扬州官邸,嘴角不由自主的就带了笑意。 赵乐安将最后一块点心抢到,正自高兴,见她满眼带笑的看着,蹦跶两步过来,眉眼间已恢复往日娇俏,“表姐,给你!” 沈碧落看她手中一块捏了变形的糕点,笑了笑,接过来。 这日日吃的红豆糕,今日却分外香甜。 赵乐安见她吃光了糕点,神色全然放松下来。 沈碧落喝了口花茶缓冲口中甜腻,这才问赵乐安,“你怎么来了!” 赵乐安面有羞涩,赵乐康在一旁抢言道,“还不是为了她那个情郎杜若!” 虽刚刚隐有猜测,只亲耳听到,沈碧落还有一些怔愣。 赵乐安一旁怒瞪兄长,“要你多嘴!”脸皮子更红。 赵乐康打趣道,“呦,还不好意思啦!” 又转头向沈碧落解释,“母亲年前有段日子身体很差,又担心这丫头,便想先替她定下来,找了媒人去杜家说亲,听说是杜若点了头的,正月里便过了聘!” “不过正式嫁过去总要等到‘秋闱’之后,这丫头恁不害臊,非要过来看看未婚夫,母亲念叨养大的女儿留不住,就让我将她打包,一起带过来了!” 赵乐安不满回道,“谁要你带了,我自己也能过来!” 赵乐康嘲弄两声,赵乐安做了个讨打状,追着他满亭子蹦跶。 沈碧落重点却停在开始处,待他们停下喘息,才开口问道,“姑母身体很差?” 两人微微一愣,赵乐康摆摆手,“没事了!” “来前还追了我两条街,说我要是弄丢了带给你的东西,回去定要扒了我的皮!” 沈碧落努力挤了笑脸。 一开始赵乐康说沈氏病重,她只以为是托词,现在,她却不那么认为了。 若不是真病到一定地步,依沈氏性格,万万不可能现在就定了杜家的! 沈碧落问道,“你们来京,可曾写了家书?” 赵乐康摇摇头,“我们今儿一进城楼,就奔陈王府来了!” 沈碧落双眼发酸,她定了定神,缓了片刻才道,“那待会儿我手书一封,与你们的家书一同寄回去!” 赵乐康笑了笑,“好!” 雅英这时过来,打断三人叙旧,道,“娘娘,老夫人听说您娘家来人,特地让人备了饭送过来,您与公子姑娘要移步正厅用餐吗?” 涉及长辈,赵氏两人不敢出声。 沈碧落微微一笑,问道,“母妃可用午饭了!” 雅英回道,“用过了,现在想必正在午寝!” 沈碧落点点头,转过头问赵氏兄妹,“你们还吃的下吗?” 两人相视一笑,视死如归,“吃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