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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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沈煊最后还是被逼上了宫中。 御书房内,天成帝面色眉头微皱,明显有些不快。沉声道:“沈卿今日,难不成也是来劝朕的?” “回陛下,此事往小的说不过是陛下家事,若非涉及两部运作,于朝中并无太大关联,本该由陛下一应决策。微臣并无异议。只是微臣心有疑虑,上皇临行之前,难道不曾留有旨意?” 以陛下的性子,这般执拗的cao持此事必然有其因由才是。唯有一种可能是上皇临终之日有所交代,但上皇是那种连旨意都忘记写下的人吗?依着上皇对吴贵太妃的感情,又怎么可能连这些都忽略? “沈卿果然敏锐!”天成帝突然舒展了眉宇,看向沈煊的目光中再不复方才愠色。“沈卿猜的不错,上皇去世前却是留下了旨意,只是朕并不打算将其公之于众。” 沈煊微愣,怔怔然看着眼前帝王。不大一会儿,突然温颜一笑拱手拜道。 “陛下孝义,上皇在天有灵,心中定是极欣慰的。”而他也高兴,高兴能跟随一位心中尚存真意的圣明君主。 于一个心中盛有万载春秋的帝王来讲,“真意”二字有多么难为沈煊心中在明白不过。 “朕之知己者,唯沈卿也!”天成帝突然叹道。许是沈煊目光过于真挚,司马睿此刻难得有了倾诉的想法。 “上皇濒临之际之所以迟迟不肯册封贵太妃,左不过是都为了朕,为了江山稳固罢了。”若是贵太妃册封,宁王便成了正儿八经的嫡子………父皇一代英主,为国为民cao劳数十载,竟是连册封个心上之人都顾虑重重,难以为继。思及此,天成帝心中着实有些难以言喻。复又轻轻一叹: “父皇为朕考虑良多,时至今日,朕又哪里能让父皇九泉之下,还要背负这等“色令智昏,无视祖宗家法的”帽子。” 倒不如此事由他来说,同样违背祖宗法制,他这里到底还有个孝的名头在。 果然如此,沈煊听罢眉间更为舒朗了几分。“知己二字陛下不过陛下抬爱。是微臣余生有幸,才能得陛下您这般的明主。” 这话说的实在,天成帝何许人也,哪里听不出其中真意,心中不禁更为高兴了几分。既然打开了话匣子,君臣二人在聊天这方面也是极能合的起拍子,也不知想到了哪里,天成帝突然随口道: “你们部那位姓裴的既然已经落马,这户部右侍郎的位置便由沈卿便接手过去吧!” 这语气,随意的就像再说“哦,朕手里的馒头吃不完了,要不就给了沈卿你吧。”这诡异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沈煊先是一懵,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推拒道。“微臣入户部不过两年,与其他几位郎中相比,资历尚浅,又怎可担此重任?”再说本朝户部右侍郎可是从三品的官职,他如今一个五品官儿跳的实在有些高了。 奈何当今已然定下了主意。“吴家大肆敛财,豢养私兵之事,沈卿有首发之功,再则户部如今之所以能有今日光景,爱卿本就居功甚伟。另有海司与弓弩之事,数功累计之下,哪里会受不得侍郎一职。” 末了,看出沈煊迟疑,天成帝复又安慰道:“沈卿放心,此次叛乱有功者甚众,一连数级者绝不止沈卿一人。” 话都说到了这里,再推拒下去不免有些矫情了,事已至此,沈煊倒很快接受了此事。 “微臣沈煊必不负陛下提携之恩。” “好,你我君臣多年,沈卿何时让朕失望过!” 天成帝抚掌而笑,他就喜欢沈卿身上的坦然劲儿。 *** 天成帝素来便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儿,第二日早朝,便亲自下了擢升的旨意,当然这回旨意并非是给沈煊一人的。此次晋升,严格来说还是武将居多,值得高兴的是,谢瑾瑜也在其中,成功晋升为从四品大理寺寺丞,位列大理寺第三把手,看来此次追查乱党对方也是立下了不小功劳的。 旨意一出,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忧,不说别的,便是他们户部,自打裴侍郎落马之后想要上位的可是委实不少。尘埃落定后,沈煊只觉得后背都发麻,也不晓得后头是谁在盯着自个儿。 正值朝中风雨未歇之时,一旁的宁王却又突然上前,朝着此次朝会丢了个大雷。 “启禀陛下,众所周知,上皇自小疼爱臣弟,可惜臣弟庸禄之身,终其一生难能回报其养育之恩。因而臣弟想向陛下请旨,允臣弟行遍中土,踏过千座佛寺,以此为父皇祈福禄。” 什么,众大臣不由掏掏耳朵,怀疑自个儿出现了幻听。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那可是素来以德才兼备著称,世林中好声如评的宁王殿下啊!诺大的权利怎么说放就放了?沈煊还特意看了眼陛下,对方面上惊讶不似作假。也就是说,这是宁王殿下本身的意思吗? 不知想到了什么,沈煊微微垂眸。 短暂的惊讶过后,天成帝急忙出声挽留,然宁王现在已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只一味秉承孝道,再凭着对方良好的口才,一时间到是让众人有些无从下手之感。直到大朝会散去,此事依旧没个结果。 御书房内,天成帝直接开门见山: “皇弟今日这出又是何意?” 为上皇祈福,这借口未免太疏漏了吧。两人关系究竟如何,还有谁能比那日在场的他更加明白?天成帝丝毫不掩怀疑之色,对这位看上去君子如玉的弟弟,他可是丁点不敢小瞧? “不过京城太小太闷,臣弟想出去转转罢了,皇兄何必这般如临大敌?” “朕对谁都可以掉以轻心,但对皇弟你,可是丝毫不敢有疏漏之处。” “皇兄未免太高看臣弟?” “没办法,低看的下场,皇城之中,可是有三位前车之鉴呐!” 两兄弟已经有好久没这般的针锋相对,对视之间,突然双双失语了起来,还是宁王突然一声轻笑打破了两厢僵持。 “皇兄可还记得,小时候臣弟最想做的是什么?” 天成帝微微一愣,他哪里会不知道呢,对少时这个父皇眼里最宠爱的弟弟,他可以说无时无刻不再偷偷关注着。关注着对方的肆意,关注着对方无忧无虑,可以赖在父皇怀里哈哈大笑。 自然那件事,他也是晓得的。“父皇,山川湖泊,万里长河,儿臣才不要一辈子呆在京城一处,没滋没味儿的。” 十岁的六皇弟手中拿着一叠子游记,笑的肆意。许是人都会羡慕自己没有的东西,那场景直到今日,他都不曾忘记。 “皇弟你………”触及对方眼中的认真之色,天成帝突然不晓得说些什么了。只是若要就此放下戒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个弟弟太聪明了,自出生起被父皇那般算计最终尚能清清白白,不损分毫。分明外家阴谋反叛,对方世林之中依旧名声极好。 扪心自问,若是换做是他,能做的到吗?此刻便是自信如天成帝本人,也是不敢保证的。 宁王微微一笑,眉目生辉。 “皇兄应该明白,上皇已去,但那些一心拱卫父皇,对皇兄多有得罪的老臣该当如何?如今诸王之中唯余下臣弟一人,臣弟若是此刻留在京城,后果当真是皇兄想要看到的吗?” “当然这般臣弟好歹还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或许一旦出去事态只会更加不受控制,那么皇兄今日今时,又敢不敢赌上这一把呢?” 御书房中死一般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天成帝突然开口,却是问非所问。“这便是你对几位王兄出手的理由吗?” 诸王皆废,那些得罪了他的先帝旧臣如今只剩一个选择。更甚者,便是对方离开也不必担心自个儿因着过往恩怨再去为难宁王府小辈。对于唯一幸存再来的宁王府,不论如何,对方只要无甚大错,他便只能优待。 司马彦轻笑着不曾说话,天成帝哪里还有不明白呢?沉默了良久才道“皇弟当真舍得下京中妻妾儿女?” “因着父皇的缘故,臣弟曾经也想做个好父亲,不让儿女遭受臣弟所受苦楚,只是………许是臣弟天生凉薄吧,终究给不了他们寻常人家的父子之情。”时至今日,这么些年他与上皇只剩下权术谋算,竟也不晓得如何做一个负责任的父亲。想到此处司马彦目光微涩: “如今臣弟能给的,不过一世富贵安稳罢了!” “就是不知,陛下肯不肯做下此赌注?赢了,京城之中,宗府之内再难二声,输了,便是放虎归山,难有宁日。” 司马彦目光灼灼,天成帝突然朗声一笑。 “有何不可?朕上位不过数载,百姓安居乐业,国库丰实,如今更有新良种出世。朕无愧于天下臣民。‘’ 历朝历代,有心者之所以能引起混乱,盖不过民怨四起,没有那人,也会有其他人。 ‘’朕何惧之有!!” 宁王眉目微动,声音说不出的清朗怡人:“如今看来,父皇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精准凌厉。”言罢司马彦俯身拱手道: “臣弟在此预祝皇兄德隆望尊,盛世永安!” 倒是难得的诚恳,哪怕此等言语天成帝早已听过无数回,然而再没有比之今日出自宿敌之口,更让他为之动容。看着背影潇洒如同沉珂尽去的六皇弟。 此时此刻,他却是信了对方已无权利之心。 第210章 宁王离京之时, 时间已经进入腊月出头,京城虽未到呵气成冰的地步,却也相去不远。然而便是这般恶劣的天气, 长亭之外,依旧站满了前来送行的文人士子,其中还有几位耳熟能详,便是帝王之尊也难见上一面的大儒们。 话说宁王殿下在士林之中的声名沈煊早前便有所听闻, 然而真正站在这里,看着眼前宽袖长襟的众文士, 他才明白,“名声颇佳”这几个字真正含义所在。 惜别之际, 长亭之中忽然传来阵阵琴音,时而高昂铿锵如铁石之音, 时而婉转温润, 又如山川流水。没有依依惜别时的丝丝愁绪,反倒是广阔山海间的自在潇洒。 师傅说过, 世间万物,唯有乐声是做不得伪的,任何能扣动人心弦的曲声, 其间必然倾注着奏曲之人此时此刻最真实的情感。 “ 若能有幸做一自在浪人,无拘无束, 且不自在至极。”当日所言音犹在耳, 不过那时的他不置可否, 如今白衣依稀如同昨日,心境却已截然不同。 一曲作罢,沈煊情不自禁上前一步。 “沈煊恭祝殿下得尝所愿”也恭祝殿下此去自此再无负荷,山川河流皆可为歌。 好似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 司马彦灿然一笑,双眸中好似有流光闪过。 “多谢沈侯,小王在此也望沈侯一世安稳。” 不是飞黄腾达,不是青史留名而是一世安稳吗?沈煊眉眼含笑,重重拱了拱手。 这一刻,毫无意外,两人心中都隐有遗憾之意。若不是立场不同,哪怕二人志趣喜好并不相通,也不妨碍成为彼此最好的知己。 不过这般也好,沈煊心想。一别两过,各循其道。只盼来日再见之时,你有山川河流,我怀俗世烟火。 正值众人一一上前道别之际,天边却突然纷纷洋洋撒起了雪花。 众人见此纷纷上前相劝。 “天降大雪,恐前方道阻,殿下何不改日在离。” “是啊殿下,还是要以殿下安危为重。” “殿下……” 众人苦苦想劝,司马彦却只是洒然一笑,挥手道:“今日已矣,何须来日!” 随即谢绝众人挽留,大步朝着一旁停靠着的马车走去。 雪花依旧纷纷洋洋,沈煊眼看着石青色的马车缓缓离去,很快便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皇宫之中,天成帝手中奏折却是迟迟未曾批阅,一旁的李总管眼神儿一转,连忙上前禀报:“陛下,就在方才,宁王殿下已经离开京城了。” 然而预想到的场景并未出现,天成帝迟迟未曾开口,不知过了多久,殿内只听的一声若有似无的呢喃。 “哦,是吗?这般也好……” *** 眼看年底将至,沈煊两口子这几日也愈发忙了起来。沈家本就是超一品的侯爵门第,如今又恰逢高升,前来送礼之人可谓络绎不绝。顾茹被这种莫名其妙的关系明目弄得脑仁儿而都大了,伙同林氏两人理了数日这才勉强弄出个头绪来。 “我倒不晓得,什么时候汝南郡都跟咱们桂阳郡的是同乡了?”看着手中这份节礼单子,顾茹嘴角抽搐。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一旁的林氏不由见此低笑出声儿,“好歹也是邻郡!舅母且瞧我手中这份儿!” “一个京中的二等商户,说是跟舅母您百年前同一个祖宗呢?” 顾茹听罢,不由头更疼了几分,合着只要姓顾,八百年前都一家了? 沈煊带着大宝过来时,入眼便是这般的场景,当即便快走了几步。“夫人,怎么不舒服了?” 顾茹无力摇了摇头,只无奈的看了眼桌上密密麻麻的礼单,沈煊当即秒懂。右手不由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说到底户部侍郎这个位置,尚书底下第二人,权利不可谓不大。 “真是辛苦夫人了!过两日便是元宵节,咱们一家子好久没一道出去逛逛了,到时候也叫上老师一道,夫人觉得如何?” 话音刚落,顾茹便觉腿上一沉,只见大宝已经巴巴的跑了过来,一双大眼睛布灵布灵的闪着光,就差没在脑门儿上写下。“快答应,快答应!” 这小模样儿,厅中众人具都一乐。顾茹还在那里假做犹豫,大宝登时便急得不得了,各种讨好卖乖签订了无数不合理条约这才换的老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