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崔甫何等聪明的人物,只略略一想便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看公主和周乐言那架势,就知道此事必不可善了。 他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不知公主如何打算?” 若是依周乐言的想法,当然是掀了这“赛月会”。但显然想想不太现实,虽然如意身边的护卫个个武功高强,但也没到能以一敌百的程度。赛月会如此重要的盛会,不知给多少人带来利益。动了这些人的点心,可得要想想怎么全手全脚地出扬州城。 但让如意这么干坐着,瞧这帮人欢欢喜喜的办什么赛月会,她也绝忍不下这口气。 李朝明月是谁,她不在乎。这扬州城的主办方,不管取多大的名头,什么李朝第一她都无所谓。可这“赛月会”三个字实在是不怀好意。 她若今日退了一步,他日被人知晓,皇太女这个被圣人夸赞的“明月”,竟然坐在长春湖上亲眼瞧着人选出“赛月”来,她的脸面跟被丢在地上被人踩没什么区别。 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这赛月会举办如今是势在必行。 她沉吟了一会,抬头道:“如今马上就要开始了,就算我出面露了身份,让人停了,也会丢尽脸面。更何况百姓也不知内情,只会觉得我仗势欺人。但让人当着我的面轻轻松松地办成了,我也不必回金陵了。往年这赛月会如何我不管,但今日,这魁首只能从我的船上出。” 周乐言皱着眉道:“公主才艺双绝,若是出马,必能吊打一群。可您身份尊贵,千金之躯,哪能亲自下场。若拿了魁首,岂不便宜他们。” “谁说我要去了?”如意悠闲地抬手轻抚了一下头上的金钗,微微一笑。 周乐言惊恐睁大眼:“公主莫不是让我去,不不不,我绝对是不行!我既不擅诗词,也不擅歌舞啊!” “哼,你去?你有几把刷子我能不知道吗?” 崔甫朝如意方向望了一眼,了然道:“公主身边能人辈出,既如此,崔某便在此等着瞧了。”只要如意不是要炸了这长春湖,倒是随她折腾。若是有什么后果,烂摊子他来收拾便是。 崔甫漠然地看了一眼如意,不就是一个姆妈吗?他可以。想来圣人也是这般想的。 周乐言一下瞪大了双眼,反应了过来,像从未见过秋棠一般死死地盯着她。 “秋棠,你去,可别给我东宫丢了脸。” 秋棠微微一笑,行了个礼道:“秋棠愿为公主排忧解难。必不负公主所托。” 崔甫抬手招了松青上前道:“去要个名额来。” 赛月会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参加的,要不然,这得选到什么时候去。如今晚上参加的,都是安排了人瞧过,确定有潜力的。名额都已定好了,但清河崔氏想加塞个人进去,那还不好办吗? 松青领命下去办了。 秋棠看着一直盯着她的周乐言,笑道:“周娘子何故一直盯着奴婢看?可是奴婢哪里不妥?” 如意都不用问,都知道周乐言现在心里想的什么。都懒得搭理。 周乐言也不知秋棠到底有几斤几两,她瞧了半天,秋棠的容貌自不必说,东宫的女使就没有不好看的。尤其是如意身边的四大宫女,那个个都是花容月貌,好颜色的。秋棠一张脸,当真配得上她的名字,雨后秋棠,柔弱又艳丽。 可光看脸也不行,但她也不好直接问人家,可会什么才艺,显得瞧不上人家似的。 又瞥了一旁气定神闲在一旁品茶闲聊的崔甫和李如意,纠结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没什么,就想问问你,要不要先换件衣服?” 周小娘子的魅力上至八十岁老人,下至襁褓中的幼儿,无人能逃得过。东宫没有侍女不喜欢周乐言的,秋棠自然也不能免俗。 她笑嘻嘻地开玩笑道:“可是奴婢的穿着哪里不合适?” 周乐言苦着脸道:“你这一身好看是好看,可一瞧便是侍女穿的,岂不是让别人看轻于你?” 秋棠无辜地眨了眨眼道:“可奴婢本来就是侍女呀?” “倒不是说侍女不好的意思,只是……” 如意在一旁看秋棠逗周乐言,也不替她解围,只轻笑两声。崔甫听见她笑,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如意经过昨晚,早已放飞自我,破罐破摔道:“小郎君何故总是瞧我,可是我好看?” 崔甫诚恳点头:“公主美名在外,自是好看的。” 如意愣了愣,她没想到崔甫真能正儿八经地回她。 崔甫瞧见她愣神的模样,再接再厉道:“崔某早闻公主盛名,公主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骑射更是一等一的好。才华横溢,连随手作的诗都让人赞不绝口。” 如意是真傻了,她狐疑地盯着崔甫,简直要怀疑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本人了。只一夜不见,这崔大人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还是被什么东西给附了身,竟突然开了窍。 她丝毫没有被人当着面夸得喜悦,只觉得惊悚。她眼前不断闪现崔甫往日淡漠疏离的模样,看着跟前脸上带着笑的小郎君。纵然小郎君笑得再甜,她都不曾犯一次花痴。 只点点头道:“崔郎君谬赞了,崔郎君才是才高八斗,满腹经纶。”她有些怀疑自个儿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小郎君不给她好脸的时候,她觉得完全可以。小郎君夸她,她却只觉有鬼。 崔甫瞧着如意瞪着眼警惕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公主难得一见的可爱,实在让人觉得有趣。他当然没有被鬼附身,只不过瞧着小公主心情不好,只当哄孩子,说两句好听的罢了。可如意这般出乎意料的反应,却是让他忍俊不禁。 李如意可不觉得自个儿说了笑话,眼睁睁瞧他竟笑出了声,暗自呸了一声,这小郎君莫不是拿她当笑话看了。 她横了他一眼,更警惕了,再不与他搭话。转头望向周乐言。 周乐言被秋棠逗了这么半天,也终于想明白缘由。正拉着秋棠在一旁絮絮叨叨企图套点话出来。 “秋棠jiejie什么时候入宫的呀?会些什么呀?最擅长的是什么呀?” 秋棠想了想道:“奴婢七岁便入了宫,若说会什么,都会一点点。最擅长的自然是泡茶了。” 周乐言喝过秋棠泡的茶,自然知道秋棠泡得一手好茶。说一句宫里没人比她更懂茶艺无人敢反驳。但这算什么回答,她还欲张口再问,便听见第三轮的鼓声响了。 松青也踏着鼓声回了画舫复命:“回主子们,事情已经办妥。” 秋棠行了个礼,便出了画舫,站到画舫的船头。 赛月会既然是盛会,那当然是下了血本。湖中心有一艘巨大的画舫,雕龙画凤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瞧着就气派得很。湖面上更有许多画舫,小船,轻舟。湖上飘着许许多多的河灯,映得湖面宛如一条条星河,璀璨夺目。映的仿佛天明,让人瞧得清清楚楚。 所有参选的小娘子都在这长春湖的画舫上。而小娘子身处的画舫上都挂了一盏红灯笼,画舫周围有几叶轻舟,都候着人。崔氏这条船是刚挂上的灯笼,便立刻引起不少人注意。 秋棠一站到船头,便立刻投来许多打量的视线。她不卑不亢地站在船头,唇角微微勾着笑,仿佛一点也不在意别人的视线。 如意三人皆坐在画舫内,侍女们将所有窗户都拉开,他们坐在窗边,位置极佳。 只是如意这般容貌,靠在窗边,实在是招人得很。已经有许多人瞧见她的脸,惊鸿一瞥,却将人的呼吸都夺走了。若不是碍于这是崔氏的船,怕早是有人要上前搭讪了。 被人不错眼地瞧着,如意只当没察觉,周乐言却毫不留情地一个个瞪了回去。崔甫冷冷地瞥了这些人一眼,倒是让那些人收敛些。不敢多看,只忍不住偶尔投去一瞥。 纵是如此,周乐言和崔甫也不会,也从没想过要让如意戴上面纱。尊为皇太女,只有别人不敢看低下头的,绝没有要遮遮掩掩不让人瞧的。若她只是寻常人家的小娘子,这般容貌自是不敢抛头露面,只怕会给家里惹来是非。可她尊为皇太女,顶顶尊贵的人,这天下,还没有能让她避着让着的人。 如意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挂了红灯笼参选的人。如秋棠一般一丝遮掩都无,任人打量的站在画舫前的小娘子几乎没有。个个都包得严严实实,生怕别人瞧见一丝一毫。 周乐言撇了撇嘴道:“故弄玄虚。” “未必是故弄玄虚,兴许底下有大文章呢。” 崔甫又恢复了那副贵公子做派,任她二人在那对着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娘子评价,不置一词。他无甚兴致,只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 过了一会,便见湖中心最华丽的画舫中便走出了一个人。正是赛月会的主持人。 他身穿暗红色圆领袍衫,脚上穿着长靴,腰间挂着贵重的配饰。却是胖胖圆圆的一个人,瞧着一团和气,喜气洋洋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