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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有两三个服务员推着小推车过来一气儿地把所有大盘菜都上到了桌子上,等服务员都下去,把包间的门也关上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金家少爷终于开了口。 金潜坐在青书的身边,一边给青书夹了几筷子苦瓜吃,一边并不正面回答姚卫民,而是好像对姚卫民的过去比较好奇一般,说:“姚叔怎么说工地干不下去了呢?我看外面对工人的需求量还是很大的,姚祚说姚叔你是承包工程的不是吗?正是吃香的时候嘛。” 姚卫民茫然地说:“承包工程?那是啥?我就是个包工头,当初进不了场子,就联系了不少亲朋好友出去打工,大家信任我,都愿意跟我一块儿干,然后我去找的工地,工地老板就负责把钱都给我,我把工资发给他们,哪里是承包工程?那都是大老板才能干的事儿。” 顾青书清清淡淡地看了姚祚一眼,感觉姚祚脸都要埋到桌子里面去了,但又没有甩脸子走人,这倒是有点意思。 “欸,姚叔不能这么说,我觉得姚叔很厉害,十几年前就带着亲戚朋友出去打工,这是很大的勇气和魄力,只是这么早就出去打工,按理说在深圳那边跟各个工地老板都混熟悉了才对,怎么说混不下去?”顾青书认真的思索了一遍,即便不太清楚,也总结了疑惑,“混不下去是竞争太大的意思?” “是啊,你们没出去过,不晓得那边现在什么样子,发展快是快,跟香港那是只隔着一条河!到处漂亮得不得了,高楼大厦,我看比北京都要多!”姚卫民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但大家都晓得那里机会多,去的人也就多了,过去的人还都是有关系的,一批一批的上来,找工都得抢着上,再加上还有不少廉价的东南亚那边儿的人,吃住也越来越贵,光是搬砖,每个月还要给家里寄钱,生病都不敢去医院,这我手里的人就越来越少。” 姚卫民说到这里,很有些难堪地心酸:“嗳,当初出去的时候,说好了发达就不回来了,要在外面买房子,把老婆孩子都接出去,谁晓得这么多年了,钱攒下来一些,也快花光,跟着我的那些兄弟一个个身体也不好了,搬不动砖,腿啊、腰啊,都有毛病,也不去医院看,就这么熬着,年纪大了,工地有些还不要你,就只能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活了。” 顾青书听得也是一阵难过,外面的世界说繁华那是真的繁华,但也是极为残酷的,耗费你的青春和血汗,结果到头来价值没了,就不要你了,你什么样出去,就什么样的回来,盖的每一座房子都没有属于你的。 金潜看了一眼小狐狸,笑着跟姚卫民说:“这很正常,外头很多私人企业的老板,他们跟我爸开的那些国营场子是不一样的 ,没有情怀可言,所以说为什么要进单位?第一个就是你只要是厂里的人,国家就养你一辈子,虽然说现在不能儿子接替老子的班了,但还是比外面更实在。” 姚卫民点头:“要不然怎么说是铁饭碗呢?” 顾青书却是说:“吃铁饭碗也是有本事的才吃的多,吃的好,我觉得,姚叔你们是一开始就走岔了路,老是给人打工算怎么回事?你们这么早出去,就以为找到个搬砖的工作就能一直干到老了吗?所以不学习,不上进,不想办法,以为这也是个铁饭碗吗?” 姚卫民还是头一回被个小辈这样说,然而顾青书说得有道理,苦笑着说:“当时没想太多,觉得一出去就找到工作就很开心了,也没想过买什么保险什么的,觉得那都是浪费钱,现在才知道厉害,也想过学习,但找谁呢?那些工地上抹水泥的师傅,砌墙的师傅收徒弟还要看人要送礼,这……钱都是辛苦赚来的,白白送给别人,心里怎么舒服啊?” 顾青书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感觉有时候人的选择,就那么一个小小的选择,似乎就决定了未来的路。 姚叔可怜也可惜,属于根本没有抓住机会,出去打工就当真是老老实实的打工,这能赚到什么东西?! “那姚叔你现在那些兄弟们也都跟着你回来了?”高醒问。 姚卫民点了点头:“以前都是我去联系那些工地老板的,我回来了,他们也不敢呆下去,就跟着我一起回来,但是家里存款都没有多少,我就给他们找了旁边那个新电梯楼盘的活,一天也能整个十块,不错了。” 高醒听到这里,已经完全失去了想要接手姚卫民手里民工的念头,不是他不讲情面,实在是干体力活的,谁不想要年轻人?就刚才姚卫民说他手里的人腿和腰都不好了,一个体力不济,在工地不慎摔死了,这钱谁赔? 于是根本不提这茬。 金潜看了高醒一眼,知道高醒不打算提组合民工去外地搞建材的事情,也配合地不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招呼姚卫民吃菜。 顾青书一直没说话,后半场看姚卫民答应三万块买个配方,外加店铺选址、装修设计一条龙服务,宾客尽欢了,没他什么事儿,就先去了厕所一趟,洗了把脸,看着饭店镜子里的自己好一会儿,正失神着呢,就从镜子里的反射画面看见朝自己走来的金潜。 “累了?”金潜一进来就把手放在顾青书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目光透过镜面,望着镜子里的顾青书,“本来不怎么想叫你的,你看,做生意就是这么麻烦,要交际。” 顾青书甩了甩手上的水,笑道:“你过来做什么?怕我掉坑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