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李兆的脑子里仿佛有一把看不见的尖刀磨着神经,再一根根磨断。 头疾要发作了,他抵着自己额角的手指越来越用力。 他该去找小包子,但他又不愿意,即使某种意义上,那是他的药。 李兆咬住牙,不管怎么样,头疾发作的时候,他是狼狈的。 头越来越疼了。 雨声犹如战鼓般在李兆的心脏上擂响。 刀山火海,人间地狱,哀鸿遍野,乱葬岗尸体堆得极高。 “殿下,救命!”有人朝他伸着手求救。 “李喻韫,走啊!”有人将他一把推开。 “太子殿下,快走。” 李兆仿佛又回到了同一个雨夜,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他的手慢慢摁上了腰间的剑柄。 冷雨,寒夜,李喻韫面上毫无血色,头上的发冠不知道何时掉了,他一脚栽进泥坑里,靴子灌满了冷,衣衫被血污浸透,泥水四溅,看不出原本的雪色。 他咬着牙,用掌心一把剑支撑着身躯不倒下。 雨势越来越大。 热血凉透,寒意彻骨。 李喻韫用力拔出脚,跌跌撞撞拄着剑往前走,他浑身上下 都是伤,雨水滑过生疼,他走过的地方一片血色。 李喻韫的瞳孔渐渐涣散,李兆自己挡在了李喻韫前进的路上。 剑光清湛划破黑夜。 风吹动他的头发,他面上漠然,毫无波动。 李兆慢慢睁开眼,他并没有下二层去找穗穗,而是直接使了轻功跳了出去。 踢雪乌骓深夜起来干活,夜色茫茫,远处山色迷蒙隐约。 马蹄溅起了泥水,纯黑色的衣衫下摆肆意飞扬。 * 皇家寺庙。 穿着袈裟的主持还在大雄宝殿中闭目敲着木鱼念诵经书。 白雾从香炉中缭绕升起,莲香清冷冷弥漫在整个大殿。 门突然开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闪电划过不远处的山头。 主持的木鱼顿住,终归是没敲下去,他睁开眼看向来人,念了句佛号,而后低声道,“喻韫。” 纯黑色衣衫水滴滑落,洇透了木板,凉风冷雨夹挟着裹进来。 “莫执着,喻韫。”主持双手合十,眉眼慈悲,不慌不忙立了起来,袈裟随着呼啸着进了大殿的风扬起,大殿里的宝烛忽明忽灭。 李兆眉眼冷淡,他提着剑走近,然后甩出。 供在释迦摩尼面前的宝烛火苗颤了一下。 剑尖的水滴直接划过了主持的脖颈,剑逼得很近,虽不到,但剑气却到了,一条淡淡的血线在主持脖颈间显现。 “执着又如何?”李兆眸色漆黑,未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主持拈动佛珠,“缘来缘去,缘生缘灭,天数已定,执着无解。”他那慈悲的眉目间沾染上某种愁意,手上的佛珠越转越快,“喻韫,无解啊。” 剑尖又逼近了主持一点,李兆的手很稳,淡青色的血管在冷白的皮肤下隐约,纯黑色袖衫下垂,雨水滴落。 主持看着李兆持剑的手,微微叹息,这双手曾经捧过四书五经,翻阅过佛家经典,也曾经拿过剑,杀过人,死在下面的亡魂至今已经数不清。 “回头是岸,我佛慈悲,喻韫。” “孤已经不是佛家弟子,孤不信。”李兆的嗓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更显凉意。 他撩起眼皮,露出的一双眸凶戾、冷淡、漠然。他的眼皮很薄,天生就是薄情相,挑起的时候隐隐露出点锋利。 李兆曾经回答过无可执着,如今只道执着又如何。 主持双手合十,“那便只能想得开了。放过自己,喻韫。” 李兆剑尖上移,直接顶住主持的的下颌,他面色很冷,显然是不听的。 主持皱紧了眉,他鬓边星星,听着雨声面上越发苦涩,“喻韫,人是要和自己和解的。” 李兆握着剑的手很紧,他眉眼漠然。 “若孤说,不呢?” 主持抬眼,双手合十,他摇了摇头,喃喃道,“不管你愿不愿意,只有这一个结局。” 宝烛的火苗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