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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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天下间又有几个人敢多这一句嘴。 司马光却是好奇道:“不知此等话术,他是从哪里学得。” 张斐绕了这么大一个圈,问的是什么? 其实就是告诉大家,林飞是有充分的作案动机! 关键林飞还不由自主地讲述自己的作案动机。 这个问话技巧,司马光是自愧不如,且也是闻所未闻。 而且许多细节,开封府作为司法部门,都没有想到过,比如那李勇是谁,吕公著就没有听过这人。 躲在侧门的曹评也是长松一口气,虽然目前只是从侧面证明林飞绝对有作案动机,但至少证明张斐不是对方的人啊! …… “张三。” 吕公著突然喊道。 “小民在。” “你说了这么多,也未证明曹栋栋是无辜的。”吕公著是避重就轻道。 他得赶紧要将主题拉回来,三衙纵使有腐败,也与此案无关。 一说到曹栋栋,仿佛惊醒了门口的围观群众,又是一阵对曹栋栋的唾骂声,比方才更甚。 是不是专门欺负老实人。 人家为国浴血奋战,未得到升迁也就罢了,你们这些纨绔子弟还要轻薄人家的妻子,这简直是欺人太甚,人神共愤啊! 他们倒是没有察觉到林飞已经有了作案动机,值得怀疑,反而是更加同情林飞,故此他们将怒气统统发泄在曹栋栋头上。 曹栋栋是委屈的要命,怎么又骂我,我啥也没说啊! “肃静!肃静!肃静!” 吕公著连拍几下惊堂木,门外才渐渐安静下来。 张斐非常温和地向林飞问道:“你还能继续吗?” 林飞点了点头,可看着张斐的眼神却变得有些复杂,似还夹带着一丝感激。 张斐却是嘴角扬起一抹挑衅的微笑,好似在提醒他,来真的就行,哥可不是要拿这感情牌来哄你认罪,那也太无耻了。随即问道:“听说林教头的酒量不错。” 林飞受到张斐的鼓励,又打起精神来,斗志盎然道:“还行。” “还行?” 张斐笑道:“不止还行吧!据其他教头所言,林教头的酒量在禁军中都是数一数二,无人能够喝得过教头。” 林飞道:“没有比试过,我也不清楚。” 张斐笑问道:“至少你与那些教头喝酒,没有谁醉在你前面。” 林飞道:“是又如何?” 张斐道:“根据你们的供词,在案发当晚,你与曹衙内,还有吴虞侯三人一块喝酒,为什么你与吴虞侯二人喝醉了,而曹衙内却还有精神去轻薄你妻子?据我所知,曹衙内的酒量可是远不如你们。” 此话一出,吕公著、黄贵不约而同的皱了下眉头。 这个细节,他们完全就没有想到。 林飞哼道:“在一块喝酒,可不代表大家都喝的一样多,我喝得可比曹衙内多多了。” 曹栋栋当即就急了,“什么多多了,那晚你喝得也不比我多很多。” 张斐不爽地看着曹栋栋,“我可没有问你话!” 曹栋栋幽怨地瞧了眼张斐,闷闷不语。 “看来曹衙内的确喝得比林教头要少。”张斐笑着点点头,又问道:“听闻当晚林教头是去对面街陆家酒铺打得酒?” 林飞点点头。 张斐掏出一本账本来,“由于我朝的榷酒制度,任何一家酒铺对于酒的贩卖,是记录的非常清楚,这就是陆家酒铺那日的账本,上面清楚记着,林教头当晚是要了两坛子酒。” 吕公著问道:“这又说明什么?” 张斐道:“而根据其他教头所言,林教头一人喝一坛那是不成问题,当晚他们三个人饮酒,就当林教头一个人喝了一整坛,可离醉趴在桌上,就还差很多。” 吕公著道:“这都是你的推测,当晚谁喝多少,他们自己都记不太清,恐已无法查证。” 黄贵也有些忍不住了,立刻站出来:“这酒量亦无具体刻度,哪能作为证据。” 你怎么证明林飞喝一坛子酒就不会醉,这就没法证明啊! 张斐笑道:“虽然不合规矩,但我也不介意黄主簿提出这个质疑,因为就算黄主簿不提,我也会解释清楚这一点,我并非是要以此来做证据,只是提出一个疑点,仅此而已。” 疑点? 黄贵没有做声了。 张斐又向林飞问道:“林教头与曹衙内相识多久?” 林飞微微一愣,“差不多三年吧!” 张斐道:“应该三年零七个月,我说得对吗?” 林飞想了想,实在是记不清了,“差不多。” 可心里却有些发毛,就没有见过这种打官司的,我的事,你比我还清楚。 张斐又问道:“不知你们是如何相识的?” 林飞道:“他乃步副帅之子,又好舞棍棒,故而常来教场玩耍,见我武艺不错,便要我教他棍棒,因而识得。” 张斐点点头,道:“关系怎么样?” 林飞道:“还算不错。” 张斐又问道:“是一直不错,还是近大半年来才变得很要好的?” 林飞道:“一直都不错。” 张斐点点头,问道:“既然关系不错,那衙内一定多次去到林教头家里做客吧!” 林飞想了下,道:“也不是很多。” 张斐笑道:“真的吗?那为什么在近三个月来,衙内就上教头家做客十二次,平均每个月至少四次。” 林飞问道:“这很多吗?” 张斐一笑,“多不多那得看怎么比,据我所知,衙内与你相识三年多,但是在前面整整三年,曹栋栋上你家做客的次数屈指可数,就只有两次,更多是曹衙内请你们上他家吃饭,或者一起上店里吃饭。” 林飞眼中闪过一抹心虚:“我只是觉得老是让衙内请客不好。” “是吗?” 张斐道:“可在这十二次内,至少有八次数是衙内的买得酒,这跟他请客又有什么区别?” 司马光、王安石听到这里,皆是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要知道张斐是在谈别人的事,而不是自己所经历的事,这些细节他都得先问清楚,也就是说,他事先就料到林飞会这么答。 真是太细了! 就连王安石都在纳闷,他这是怎么想到的? 林飞道:“衙内强行要买,我也没有办法。” 此话显然就有些自我矛盾了。 王安石、司马光都知道,林飞已经快要招架不住了。 张斐却不就此深究,突然又问道:“听闻林教头在第二次出征时,妻儿因难产而去世。” 林飞当即眉头一皱,“这与你何关?” 这问题跳跃的吕公著也有些晕了,“张三,你到底在问些什么?” 张三立刻向吕公著道:“知府放心,待会我会一并解释。” 又是这句! 吕公著真的是有些抓狂了,“待会你若不解释清楚,本官定要给予你惩罚。”心想,这样问不行,下回可得定些规矩。 “是!小民一定会解释清楚的。” 张斐向吕公著拱手一礼,旋即又向林飞道:“自你原配夫人去世之后,在长达近十年的日子,你都未有婚娶,直到今年年初时,你突然从外地娶了一位漂亮的夫人回来。” “是的。”林飞点点头,但底气显然不如方才了。 张斐道:“也就是在你娶得娇妻之后,你开始频繁请衙内来家里喝酒。” 吕公著双目一睁,开始用审视的眼神看着林飞。 这个细节可是要命啊! 若解释不清楚,那可就难说了。 林飞辩解道:“以前家里就有我一人,不便待客,如今家有贤妻,宴请好友,有何问题?” 张斐笑道:“问题倒是没有,只不过与曹栋栋交好的教头,有二十多个,关系也不压于你,但是唯有林教头是在成婚后,频繁宴请曹栋栋,其他人可都是藏得严严实实!” 曹栋栋听得很是恼火,“你这话是何意思,本……” “你闭嘴!” 张斐瞪他一眼,又向林飞道:“而更令人不解的是,林教头只请曹栋栋和吴虞侯上家里吃饭。据我所知,在这期间,林教头还请过好几次别得教头吃饭,但无一例外,全都是上店里吃。不知林教头作何解释?” 林飞的鬓间流出一滴豆大的汗珠,对方问的问题,全都在他的意料之外,“我……我只是不想别人认为我是在巴结曹衙内,故而才请曹衙内上家里吃。” 话语已经有些结巴。 吕公著是眉头紧锁地看着林飞,已经完全无视一旁委屈的曹栋栋。 张斐笑道:“所以曹衙内请你上店里吃饭,就不需要担心被人认为是在巴结曹衙内呢。” 林飞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一直支持林飞的唐介老头,此时在一个劲地抹汗。 这可是大冬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