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1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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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晚风带着一丝微凉,温柔地吹过,携来一股清新的花草气息。月光幽幽地打在张家的后院内,使得院中那道孤独的身影,时而亮,时而暗。 廊道间,一道丰腴的身影慢慢走向那道孤独的身影,又将一件外套轻轻披在他身上。 “夫人?” 张斐回头看去,只见高文茵站在他身后,黑亮的秀发直落至腰间,银色的月光仿佛刺透她身上那件绸质的长裙,那波澜壮阔,极其惹火若隐若现,迷人至极。 可惜张斐此时没有心情去发现这些。 高文茵坐了下来,“夫君,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入住张家之后,一直以来都如同丫鬟一般,默默地服侍着张斐,除此之外,任何事她都不过问,除非张斐主动找她谈。 但最近两日,她发现张斐魂不守舍,忧心忡忡,实在是忍不住,她才主动询问。 张斐迟疑了下,“我的一位至亲之人可能有性命之忧。” 虽然判决已下,但是方云还不一定安全。 “啊?” 高文茵惊呼一声,又急急问道:“这是为……” 话说一半,她突然瞧了眼张斐,又轻咬了下朱唇,没有问下去。 张斐瞟了眼高文茵,道:“你猜的没有错,的确是受我所累,而且也是因为我的疏忽导致的。” 高文茵忙道:“夫君莫要担忧,相信夫君的这位亲人,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张斐深深一叹:“其实担忧只是其次,我更多是害怕,因为这是我之前没有经历过,也无法想象的恐惧,但是今后可能会经常遇到。” 高文茵眼睑低垂,幽幽叹道:“我已经遇到过了,也害怕过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瞧向张斐,眸含感激道:“还是你帮我渡过这个难关的,可是……可是我现在却帮不了你什么。” 张斐微微一笑,“其实这个时候,你能够坐在这里,听我抱怨几句,就已经是给了我莫大的支持。” “是吗?” 高文茵杏目睁大,呆呆地看着张斐。 张斐点点头,“就这一次,我决不允许再出现这种情况。” …… 隔壁院内,只见一道倩影坐在石桌旁,一手托腮,幽幽叹息。 “这么晚了还不去休息啊!” 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 “爹爹!” 许芷倩站起身来。 许遵问道:“怎么还不睡啊!” “睡不着!” 许芷倩轻叹道。 许遵安慰道:“放心,方云不会有事的,判决已下,他们又何必去激怒张三,他们动用这手段,恰恰证明他们对张三还是有些忌惮的。” “女儿知道。女儿只是在想……” “在想什么?” “平时女儿老是教训张三,望他能够走在正途上,可是如今对方却用这种卑鄙的伎俩对付他,故此女儿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我的傻女儿呀!” 许遵呵呵笑道:“这二者其实一点也不矛盾,你希望张三所做之事,不就是用正当的手段去遏制这些邪恶的手段吗,如今他自己也深受其苦,老夫相信他会更明白律法的重要性,也会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许芷倩点点头道:“是呀!他如今所行之策,虽这听着好似无赖,但其实也是遵循律例,依法而为,未有半点逾法之举。” 许遵点头笑道:“正是如此。” 第一百五十一章 没有想到吧! 当时在堂上,谁人都看得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但是经过一夜后,整个过程就变了样,就变得跌宕起伏,精彩纷呈。 那些反对王安石变法的人,也并没有将黑的说成白的,而是巧妙地将张斐塑造成一个悲壮的英雄人物。 耳笔张三大义灭亲,在公堂之上,舍生取义,临阵倒戈,控诉制置三司条例司违反祖宗之法。 乃真英雄也! 你还不能说他们说谎,对于张斐在公堂上的行为,这当然也是一种解释啊! 谁也不能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又从侧面反应出王安石不得人心。 这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王安石自己雇佣的人,都反对他变法,你说这新法能是好法吗? 以此为由,他们又开始大肆抨击王安石。 但由于之前史家那场官司,百姓们都还寄望于王安石能够改革衙前役,民间也是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支持王安石变法的。 这些人又开始抨击张斐背信弃义,卑鄙无耻。 简直就是一箭双凋。 既打击了王安石,又令张斐里外不是人。 在民间制造舆论后,他们又开始上奏皇帝,挟舆情要求皇帝立刻下旨,立刻撤销制置三司条例司。 当然,也有不少人上奏为王安石说公道话,如刚刚回京的苏辙,就上奏皇帝,论当今政事,他没有直接为王安石说话,但是他却表达国之弊政,唯有改革变法。 然并卵,反对的奏章是支持的好几倍。 赵顼被逼无奈,终于下旨撤销制置三司条例司。 这一道圣旨下来后,几乎所有人都是长松一口气。 甚至都有一些不敢相信。 就这么简单吗? 会不会是在做梦? 还是说这其中有阴谋? 但确确实实皇帝下旨撤销了制置三司条例司。 这对于革新派的打击,简直就是致命的。 几乎是难以翻盘了。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 而张斐对此则是选择将律师事务所交给范理,自己则是闭门不出,对于外面的风言风语,不予理会,他也没有心情理会这些。 他还在等待着登州的消息。 张家。 “外面的人都说三哥你背信弃义,可是俺不相信。” 马小义趴在桌子上,闪亮的眸子,很是委屈地瞅着张斐,好似是他打输了官司。 张斐问道:“你为何不信?” 马小义哼道:“以三哥你打官司的能力,还需要背信弃义么,要是三哥你真的反对王大学士,直接帮对面的打赢官司就行了,又何必多此一举。” 张斐眨了眨眼,突然向马小义笑道:“你小子找得这个角度挺有说服力的呀。” 马小义当即嘿嘿一笑,直起身来,又问道:“三哥,那这究竟是咋回事?” “这还用说么,张三他定是被人抓了把柄,才捅了那王大学士一刀。” 只见那曹栋栋一脚踏在凳子上,一边拨着橘子,一边摇头晃脑道。 张斐又看向曹栋栋,“衙内此话又怎讲?” 曹栋栋瞅着张斐眨了眨眼:“还与女人有关,对么?” 张斐眉头一皱:“衙内啊!原来你……你平时是在装傻?” 曹栋栋抬手将掉在脖颈处的头巾带往后一撩,“那是……你说啥,本衙内可从未装傻?” “咳咳!”张斐又问道:“那不知衙内这话又从何说起?” 马小义也是一脸好奇道:“是呀是呀!哥哥,你是如何得知的?” 曹栋栋嗨呀一声:“如这种事,本衙内可是没有少听说,张三又没个家人,但又这么好色,定是被女人所误,这还用想么。” “等会。” 张斐不解道:“你说我怎样都行,我怎么就好色了?” 心里极度委屈,若以重生来论,我特么就还是个处啊! 曹栋栋鄙夷道:“你要不好色,你为啥不肯定将高娘子让与我。” 张斐瞪他一眼,“衙内若是再这般说,那这朋友可就做不下去了。” “行行行,不就是一个寡妇么,天下寡妇那么多,我还怕找不着么。” 说着,曹栋栋将脚下凳子往旁边一踢,旁边的涛子眼疾手快地将一把干净的凳子塞在曹栋栋屁股下面。 曹栋栋行云流水般地坐了下来,将一片橘子往嘴里一扔,含湖不清间,又夹带一丝丝老气横秋,“张三,真不是我说你,你就是一介平民,老是往上面凑,你这样迟早会闯出祸来。” 张斐听罢,是好气又好笑道:“那依衙内之见,我该往哪里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