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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悲伤早已如同洪水猛兽将他吞噬,许砳砳心底仅存的一丝求生欲望,在这一刻也彻底绷断了。 白象精和荷花精还在屏障外看好戏,他只知道他无论如何也活不了。 他太累了。 许砳砳垂下双臂,锥剑和锯刀滑落在地。 站在屏障外看戏的荷花精脸上重新露出微笑来——残忍与温柔并存。 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这个给她的工作捅了篓子的人族男人被啃成rou沫的场景,她兴奋地瞪大眼睛,可惜她所期盼的场面还没能看到,反倒被一阵不可逼视的刺眼白光闪花了眼睛。 许砳砳背对着光源而立,也无力地跟着闭上双眼。 这一瞬间,纯白无垢的白色仿佛吞没了世间的万物,包括罪孽和怨恨,还有血色和泪水。 光芒消散。 许砳砳再睁开眼时,只觉得午后的阳光也被吞吃掉,天空都暗了下来。 更令他震惊的是,唐四娘的头颅被一只手隔空“抓”住,悬浮在离他不足半臂距离的空中。 青灰色的面部肌肤依然狰狞,黑色硬鳞已经剥落,青紫色的血管横行于皮肤表面,但是发狂状态下那双赤红的双眼已经变成纯黑色,像是熄灭了灯塔的海上之夜,一片死寂,再无半点生气。 许砳砳踉跄了一步,有人在他的身后扶住了他。 许砳砳懵然地回头,隔着视线模糊的眼睛只能辨认出是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子,身高也和许砳砳相近。 少年覆手就将唐四娘的头颅震出几米外,他伸出手托着许砳砳的脸庞,压低身来,亲了亲许砳砳蓄泪的红眼眶。 他的舌尖带有一个两、三毫米深的缺刻,勾起许砳砳眼眶里摇摇欲坠的泪珠,晶莹的眼泪被他略显冰凉的舌尖抵触到,顷刻便化为了水。 他舔了舔薄唇,声线迷潆且磁性,天真地问道:“砳砳,你为什么哭?” 作者有话要说:初初:大家好,我来拿回我的尊严了[微笑](我觉得还不行哈哈哈 第049章 许砳砳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却熟悉的少年,干涩的嘴唇颤动一下,他想反驳自己没有哭,憋在心底的情绪一下涌上来,眼底的眼泪瞬间就溃了堤。 他别过脸,胡乱抹了把满脸的泪水,再回头时,总算是看清了眼前这个“人”。 少年长着一张精致得不像话的脸庞,黑发黑衣,唇色浅淡,肤似白玉,脂白细润,却没有半点血色。 黑色上衣松松垮垮地套在他的身上,露出一对美人骨。 许砳砳看向他的眼睛,这双眼睛依旧雾蒙蒙的,眼白偏灰白色,与浅灰色瞳孔融为一体,眼白与眼球的界限不清晰。眼型是温柔的鸣凤眼,浓密的黑色眼睫尖部呈灰白色,加上一双“盲眼”,乍一看竟有几分天真。 他眉眼间裹挟蔑视一切的冷情,唯独看向许砳砳时含着独一份热烈的温情。 许砳砳哑着声,不确定地叫他:“初……初?” 他听到许砳砳叫了他的名,显得很高兴,应道“是我”,又摸摸许砳砳的脸,动作很是自然地捧着许砳砳的脸亲了亲,哄道:“砳砳不用怕,我带你回家。” 许砳砳的脑子里乱成一坨浆糊,却因为初初这句话,心里又是一阵酸楚,眼前又是一片模糊。 ——这句话是昨天面对犀牛精的时候,他安慰初初的话。 如今立场对调,被初初捧着脸亲时,沾着泪珠的睫毛还打了个颤,将泪珠抖落成泪水,从脸颊滑到下巴尖。 少年心智还不成熟,懵懵懂懂入世,却已懂得承诺说保护他。 “……” 站在屏障外看戏荷花精见好戏被打断了,脸上的微笑再一次扭曲,她看向旁边的白象精,笑眯眯地切齿道:“白前辈,既然好戏落幕了,我们也别耽误了回去复命的时间了,赶紧动手吧。” 白象精此时也收起老神在在的敷衍姿态,他见螳螂精的头颅自被掀翻在地后就一动不动,“饕餮盛宴”竟也不过如此,他大失所望,再看突然从石头蛋里“化生”出来的妖怪,哪怕是他以妖气注入双目也看不清此妖本体。 白象精留了个心眼儿,不敢太大意,闭目凝神,再以双掌合十化为抚掌,再开眼时双目焕发金光。 ——许砳砳原以为白象精无法对屏障之内进行攻击,但白象精此时猛地打出左手手腕上的金刚圈,金刚圈在高速旋转中不断增大,化作一道金光击进屏障之内。 金刚圈的飞行速度远超过许砳砳的rou眼所能看到的极限。 他只觉得金光一闪,金刚圈击破疾风的破风声在耳畔炸开来,等他再次看清战况,便惊慌失措地看到白象精的金刚圈套中初初的脖颈,并自动缩小。 初初没有做出反应,他双手抓着金刚圈,低头看了一眼—— 金刚圈通体金灿灿,上面雕刻着美轮美奂的万佛像。 但是初初看不清楚,白象精也不等初初再看个仔细,白象精手上掐了个诀,金刚圈受到召唤,套着初初强行将他拖拽到白象精的面前。 初初的身体被拽向半空,许砳砳在初初被拖走的瞬间就想伸手拉住初初,可惜凭借他的力量,在妖怪施展法术面前连愤怒都成了徒劳,他除了绝望再绝望,注定无力回天。 初初与白象精之间隔着一面金光流转的屏障壁,他伸出白皙的手掌贴在屏障壁上,掌心运力一震,屏障壁如同波光粼粼的水面震开一圈圈水纹,将他的力气统统都化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