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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盛天颔首,梓元,论武力我和净玄都在净善之上,但论医术,云夏大陆上还没有人能qiáng过净善。要救韩烨,除非是武力和医术都臻至顶峰,我和净玄有qiáng横的内力,但不jīng通医理,亦无办法替韩烨疏通经脉,化解他当年受伤后阻于体内的内劲。若是妄动,反而会适得其反,让他xing命受损。如今只有等到净善武至大宗师,才会有一线希望。 武至大宗师?云夏数百年历史,也不过才出了那么几位而已,谈何容易。 听见帝盛天的话,帝梓元眼底抱着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神qíng颓然。 梓元,不要太执着了,韩烨他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上天厚德。帝盛天难得看帝梓元这幅样子,劝慰道。 我知道,姑祖母,我不介意他如今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他还活着就好。帝梓元垂下眼,唇角带了苦涩之意,当年我年轻气盛,一心入京颠覆韩氏,bī得安宁远走西北,战亡在青南城,我虽不觉得我做错,可他父皇终究也是因为我才落个孤家寡人的下场。他一身内力被毁,双眼不能视物也是当年为了在西北救下我。姑祖母,我这一生,欠他太多,他如今不愿意再见我,我竟连一句都不能留。 姑祖母,我和韩烨这一生,到底缘深缘浅?孰对孰错? 她望向山下京城的方向,,半白的长发在风中被卷起,一双疲惫的眼里写满了苍凉。 也许,我真的该放手了。 第八十章 绮云殿书房,谨贵妃正在练字,芍药来报帝承恩求见。 自嘉宁帝驾崩后,帝承恩屡入绮云殿求见谨贵妃,皆被挡了回去。 娘娘,她在殿外候了半个时辰了。 让她进来吧。谨贵妃沉默片刻道,神qíng倒是从容。 帝承恩被芍药引着进入书房,一进书房她小心打量着谨贵妃,见她神态间虽憔悴疲沓,却未有慌乱,不由暗暗纳闷。 先帝驾崩,未给小太子留下传位诏书,如今朝堂被帝氏把控,谨贵妃怎会如此沉得住气。莫不是她以为拿了自己手中的暗卫力量,自此便可高枕无忧? 见过娘娘。帝承恩行礼,一副温顺而忐忑的模样。不待谨贵妃开口眼眶便红了起来,娘娘,陛下骤然崩逝,您还有小殿下要匡扶,可万万得保住凤体。 谨贵妃练笔的手未停,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帝承恩眼底泛出几许尴尬愤恨,知道谨贵妃是因为科举舞弊的案子败露迁怒于她。如今嘉宁帝已死,她手中的力量尽数归于绮云殿,除了依附绮云殿,她在京中已无立足之处。 娘娘。帝承恩跪倒在地,是承恩办事不利,差点连累娘娘和殿下,承恩罪该万死,还请娘娘看在这几年承恩陪伴在侧的qíng分,让承恩将功赎罪 将功赎罪?谨贵妃淡淡打断她,抬起头朝跪在地上的帝承恩看来,陛下已经不在了,你手中的力量已尽归我绮云殿所有,你拿什么来为本宫将功赎罪? 帝承恩声音一滞,脸色青白jiāo错,顿时涨得通红。她自小虽被关在泰山,却是以帝家女的身份被抚养长大,这些年在京中有嘉宁帝庇佑,一般的贵妇皆给她三分薄面,还从未有人如谨贵妃一般当面给她难堪。 天家难测,人qíng凉薄,她如今算是了解得通通透透。 娘娘,陛下虽逝,可娘娘万金之躯,很多事qíng娘娘不必亲手去做。如今朝堂震dàng,小殿下储位不稳,各府女眷亦是京中一股至关重要的力量,承恩不才,愿为娘娘招揽各府命妇,在娘娘御前效犬马之劳。帝承恩伏倒在地,神qíng诚恳。 谨贵妃眼底划过一抹异色,帝承恩在她面前素来有些心气,想不到如今竟放得下身段,甘心蛰伏在她脚下。这个以帝家女身份养大的女子若不是际遇太差,也不至落到仰他人鼻息而活。 承恩,这次科举舞弊案和陛下驾崩,本宫明白了一件事儿。谨贵妃搁下笔,端坐在案桌前朝帝承恩看来。 帝承恩抬首,见谨贵妃稍显肃穆的神qíng,怔了怔。 本宫一直以为只要稳坐后宫主位,前朝亦会为后宫所左右。这次之后本宫明白,这天下永远只有朝堂能主宰后宫,庙堂之高绝非区区后宫的力量所能比拟。若无在朝堂上一诺千钧的话语权,所谓的天家宫苑只不过是一座华丽的宫殿。谨贵妃声音沉沉,话语中藏着千般透彻。 以前她一直以为依附嘉宁帝便能护住韩云的储君之位,嘉宁帝驾崩后她才明白后妃在世族和朝堂面前的势微。若不是韩家几位德高望重的老王爷和旧臣坚定地护佑东宫,恐怕朝堂早已是帝家天下。 依理而思,庙堂之争也不是区区后院能够左右。本宫要的不是各府贵妇的阿谀讨好,我绮云殿要的是朝堂的力量。承恩,经此一事,本宫方才明白为何帝梓元入宫三年,和本宫比邻而居,本宫贵为太子亲母,她竟连绮云殿的宫门都没有进过。 谨贵妃想起昭仁殿外指点江山引领群臣的帝梓元,声音重重落下:因为对她而言,本宫不过是这后宫群妃中的一位,她眼里看到的是大靖的锦绣山河,后宫须臾之地从未入过她眼底。我们汲汲营营费心筹谋的计策,对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承恩,本宫要的不是各府贵妇的阿谀讨好,我绮云殿要的是朝堂的力量。yīn私算计虽是争位之路上必不可少的助力,但如果要打败像帝梓元那样的人,只能用阳谋。 而且是要以天下为局,朝堂为盘,百官为子的阳谋。 看着仿似脱胎换骨了一般的谨贵妃,帝承恩面上的震惊难以掩饰。 娘娘,您? 怎么?惊讶?本宫短短数月经历先帝驾崩朝堂动dàng,若还如当初一般肤浅无知,日后怎么辅佐太子坐稳储君之位荣登大宝。 十年如此漫长,就算如今帝梓元不登皇位,有意培养太子,可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她不在朝堂上建立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将来的天下未必会为韩云所有。 尽管她不信帝梓元,可有一句话帝梓元说得对。 她的皇儿想要的不是一个如傀儡一般的天子之位,不是一个靠yīn谋之术控制的朝堂,他想堂堂正正的做大靖的天子,为万民造福祉,为天下启盛世。身为他的母亲,所有他不能做的,还做不了的,她都会替他承担,亦会替他做到。 娘娘,顺安来报,说明王和安王两位老王爷已经入了宫门,再过片刻就要到绮云殿了。 谨贵妃话音刚落,芍药小声禀告的声音已在殿外响起。 明王乃韩氏宗族的族长,是太祖唯一在世的兄弟,安王乃先帝长兄,两人在朝堂上握有实权,威望更是在八王之上,不少朝中老臣和开国世族皆和两人jiāo好,乃如今皇室的柱石。现在两人相携入绮云殿,显然是谨贵妃有意召见。 这就是谨贵妃说的朝堂之力,运筹阳谋。帝承恩神qíng黯然,一时心灰意冷,也未再说求qíng之话。 谨贵妃扫了她一眼,知道今日的威慑已经足够,帝承恩虽不若以前重要,但作为先太子韩烨唯一在京的遗孀,还是有些用处。她诡谲果敢,和帝家势不两立,又只能依附于绮云殿。有很多事qíng谨贵妃不会再去做,但身边却需要帝承恩这样的人。 好了,起来吧。天凉,跪着伤身。科考舞弊案帝家既然止步于江云修身上,自然也就不会再找你的麻烦。要留在本宫身边,你以后要更加谨言慎行。 帝承恩本以为自己必成弃子,突闻谨贵妃之话,不由生出了几分希望来,眼中多了一抹感激和震撼。震撼于如今的谨贵妃脱胎换骨,御人和权谋之术已非当初可比。嘉宁帝的驾崩、帝梓元的威慑让后宫这个唯一手握大权的宫妃终于成长起来,或许选择依附于绮云殿会是最好的选择。 谢娘娘怜惜,承恩当谨记娘娘之言,尽心尽力侍奉在娘娘身边。帝承恩又朝谨贵妃深深行了一礼方才起身。 好,你的忠心本宫知道了。朝中韩氏旧臣居多,但大多都还惦念着先太子的恩德,如今拜入我绮云殿的尚是少数。云儿如今是名正言顺的东宫储君,又是先太子疼爱的幼弟。你是先太子的遗孀,不妨以追忆先太子的名头约上几位旧臣府上的夫人聚一聚。 这是要借先太子的名头聚拢朝中曾得过他恩惠的旧臣新贵。韩烨为储十数年,仁德兼备,得尽朝堂拥护,如果谨贵妃以他的名号招揽行事,必有一部分朝臣会看在先太子的qíng分上归于绮云殿麾下。 念及韩烨,帝承恩心底酸楚怅然,却恭敬地点头,是,娘娘,承恩这就去办。 谨贵妃含笑颔首,面上有了满意之色,摆手道:下去吧。 芍药,替本宫更衣,本宫要亲自去迎两位王爷。 帝承恩退到一旁,恭送谨贵妃远去,心底幽怨而凄楚。 若是太子仍在,如今的大靖朝堂岂有谨贵妃母子之位。 她闭上眼,长长叹息一声。 如果十四年前那个染病重症的少女亡在帝北城,哪来如今种种,太子和她也必不是今日这般结局。 帝梓元从涪陵山而回后在上书房处理了一宿政务,吉利不敢劝她,只得炖了药膳替她补身子。 第二日早朝完,帝梓元如往常一般换装出宫。 吉利替她系上玉佩,脸上有些意外,侯君今日还去帅府? 昨日太子梅林中虽说得含蓄,但已有推拒之意,以侯君平时的脾xing,必不会再登帅府大门。 帝梓元抚弄挽袖的手一顿,漫不经心瞥了吉利一眼。 吉利面上讪讪,忙低声道:奴才这就去安排。 韩烨的眼睛看不见,也没有人会特意告诉她诺云每日是否前来伺候跟前。但今日他没像之前半个月一般在帅府里乱逛,反而在搁着棋盘的石亭里闲坐出神。 有温茶递到手中,韩烨正好口渴,握杯轻抿,茶香入口,他神qíng一怔,眼底淌过复杂的qíng绪。 以她过往的xing格,昨日他虽说得婉转,但今日也不该再来才对。 怕是内疚之意太深,连她平日里的脾xing也一并按捺下了。 今日天凉,可曾着了厚衣?韩烨轻轻叹息,温声问。 石亭里响起一声轻叩,算是应答。 两人相处半月,一个目不能视,一个口不能言,自是要想些办法jiāo流。平日里帝梓元敲一声算是,敲两声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