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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也不知是不是扮商贾扮久了,说话没了军中的干脆利落,总是说一半留一半,跟说书似的。 随随挑挑眉:“哪件事?” 店主人道:“故太子薨逝后,皇后娘娘伤心欲绝,执意要出家为亡子修冥福,天子便在后宫中为她修了座尼寺,让她带发修行。原先东宫的许多宫人都在这尼寺里出家,为故太子祈福。” 随随点点头,这些人却不是他们重点追查的对象,因为若是他们知道什么,下场便不是出家,而是直接丧命了。 “有什么不寻常的事?”随随问道。 “一年前,其中有两个宫人病死了。”店主人道。 随随立即明白过来:“和王医官差不多时候?” 店主人钦佩道:“大将军料事如神。” 随随没理会他的恭维,接着道:“医官替太子诊治时,恰好是那两个宫人在旁伺候?” 店主人道是。 随随便明白了,一定是王医官当时说了什么,那两个宫人当时听见了,却不明白意思,两年后其中一人无意间说了出来被有心人知晓,才惨遭灭口。 那店主人接着道:“于是属下等便顺着这条线继续查,查到其中一个宫人与万安宫的一个内侍偷偷来往,那内侍两年前大赦,求了个恩典出宫回家乡去了。” “我们的人在苏州找到他,本来也只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没想到她还真知道些事。” 随随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指甲将手心掐出了深深的印痕,她也没觉察出疼。 “他说什么?”她缓缓道,竭力不让声音颤抖。 “他说听那宫人说,当时王医官给故太子把脉,咕哝了一句‘咦,怎么不对',”那店主人道,“他声音很轻很含糊,只有近旁两人听见了。” 随随眸光一暗:“只有这句话?” 店主人无奈:“只有这句话。” 什么不对?哪里不对?他们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因此方才店主人才说,或许有眉目,也或许这丁点线索就此断绝。 然而就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已至少令三人丧命。 随随思索片刻道:“继续查,查尚药局所有人、查王医官所有朋友亲眷,还有当初东宫那些侍从、属臣的近况,晋王府和齐王府的人。” 晋王便是当今太子。 店主人诧异地抬了抬眉毛:“齐王也查?” 随随点点头:“一起查。” 他们事发后已将齐王里里外外查了一遍,但他那时在朝中势单力孤,就算有心也没法筹划这么大的事。 但凡事都可能有万一。 店主人皱着眉道:“这样大张旗鼓地查,只怕会打草惊蛇。” 随随笑道:“本来我也打算让你透点风声出去,有人睡不安稳,一定会做些什么。” 店主人立即明白过来,这便是要引蛇出洞。 时隔三年,有什么证据也都湮灭得差不多了,若是那人沉不住气做点什么,他们更容易发现端倪。 “属下遵命。”他行礼道。 随随点点头,道别店主人,将药盒和口脂盒袖入袖中,走下楼。 出得脂粉铺,被她支去买绣线的春条刚好也回来了,主仆俩往巷口走去。 春依譁条道:“时候尚早,娘子还想去哪里逛逛?” 随随想了想道:“方才听店伙说,东南曲有家胡人开的酒肆,有西凉葡萄酒和波斯三勒浆卖,咱们打两壶回去吧。” 春条颇有微词,斜乜她一眼道:“听店伙说?依奴婢看是娘子特地打听的吧。” 随随眨了眨眼睛,也不否认。 春条无法,只能跟着她往西市东南走。 找到那家酒肆,随随尝了四五种酒,最后打了一壶三勒浆,一壶吐蕃奶酒,主仆俩一人抱着一壶,往停在坊门外的马车走去。 穿过坊中十字街的时候,忽听玉珂、马蹄和车轮声一通乱响,随随一转头,只见一辆罩着绛红锦帷的朱轮马车横冲出来。 她赶紧将春条往路旁一拽,好险没叫那奔驰而过的玉骢马撞个正着。 但酒还是洒了些出来,洇湿了两人的衣襟。 随随的帷帽都打湿了一片。 那车马的形制装饰,一看便是达官贵人,春条气得直咬牙,却也不敢惹麻烦,待那鸣珂声远去,方才小声道:“在闹市上纵马,也不怕撞了人。” 路旁有个支着棚子卖酪浆的大娘,好心地拿了两块手巾来:“两位小娘子擦一擦身上的酒。” 两人接过来,道了谢,索性在棚子里坐下,要了两碗酪浆。 随随一手将面纱撩起些许,露出下颌和嘴,用勺子挖酪浆吃。 春条问那大娘道:“那些人好生跋扈,不知是哪家的?” 大娘说不上来,只道:“小娘子莫要高声,那些人一看便有大来头,等闲得罪不起的。” 春条不想惹是生非,但想到如今她家娘子怎么说都是齐王的人,腰杆子便硬了起来,颇有些不以为然:“多大来头,难不成是皇亲?” “虽不是皇亲,却也大差不差了。”忽听一个男子的声音道。 那声音饱含着笑意,语调惫懒,有些许玩世不恭,却莫名叫人觉得如沐春风,未见其人,已心生亲近之意。 春条抬头一看,顿时张口结舌,一张脸红得像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