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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马依旧在(重生) 第17节

    叶明熙仍由他动作,有些埋怨地包着眼泪瞪她。

    眼神软绵绵的,不凶,反倒让人觉得她委屈。

    慕箴目光极快地扫过她全身:“哪里伤着了?”

    哪里?心里!

    叶明熙赌气不回答,别扭地退后两步,不去看他。

    方才心口沉重的感觉此刻烟消云散,甚至在见到人之后知道他骗自己的心思,还生了些闷气。

    慕箴来回看着,最终只在她左眼下找到一道淡红的印子。

    他长指抬起,将要抚上去的时候停下,又是极淡地叹了口气。

    叶明熙又羞又恼,涨红了脸:“怎么啦!这伤口现在小了,几天前可严重了!”

    她口不择言:“你是不知道那日情形都多凶险!我能活着回来都很好了!”

    “好了,”见她越说越不像话,慕箴无奈地打断她,“我没有笑你的意思。”

    他吩咐怀生:“你去找衍悟要玉真膏来。”

    而后又往旁边让了些:“进来吧,我替你再上些药。”

    叶明熙脸上的泪水被擦干,她吸了吸鼻子,进了屋。

    第14章 狼狈

    慕箴在院中的水桶中打了些水,拿了块干净软和的帕子在水中绞了绞,又拿在手中等感觉不那么凉了,才递给明熙:“擦擦脸吧。”

    她接过,将脸埋进去,闷热的脸颊触到帕巾,凉爽多了,等脸上温度下去了些,她才重新抬起头。

    见慕箴又是煮茶又是擦杯的,她委屈地瘪瘪嘴:“你生气了吗?”

    慕箴动作一愣,朝她看了一眼,而后认真地摇头:“没有,明熙,我没有生气。”

    她不信,垂着头,望着地面解释道:“我知道当初是你教我,没办法了就哭,我才能平安从金鸪楼回来。我挑了很久的玉料,想要送给你。”

    慕箴已经停下动作,坐在她对面,认真地听她说话。

    “那玉料可好了,特别软,你用来篆刻一定很衬手,但那时家里不让我出门,我才托闻冬送去给你。”

    她方才哭得有些狠,此刻眼睛还是红的:“我看到你的字条,吓坏了,当时就想来找你,我jiejie说会有宴会,不能出门,果然当日长公主的帖子便来了。”

    叶明熙抬眼,望着他:“真的是脱不开身,今日所有的事尘埃落定了,我立马就来找你了,你别生我的气。”

    说到这她的眼泪又开始弥漫:“你别不理我。”

    怀生进了门,见二人有些凝滞的气氛,也不敢多话,将药瓶放下又匆匆跑了。

    他跑出门长出一口气:“里面真吓人。”

    一旁的闻冬有些恼怒瞪着他:“明明是你们公子,绝情得吓人。”

    怀生也这么觉得,只能不好意思地赔笑。

    此刻他二人口中绝情之人,正挖了一块药膏,在掌中揉热了,抬眼:“过来。”

    叶明熙还跟他斗气呢,此刻纹丝不动,焦心道:“我说真的,不许生我的气了!”

    慕箴也不说话,见她不来,便自己过去,半跪在她面前,指尖沾着一点点揉在伤痕上。

    “赵家的金疮药虽好,但都是上战场的士兵们用的,不比玉真膏清香细腻。”

    慕箴细细替她涂着药,明熙再次在他身上感受到那股温暖的和善。

    恐慌感淡去,她轻声问:“慕哥哥,你不讨厌我吧?”

    慕箴恍若未闻,眼神只盯着自己掌心的药膏和她眼下的伤,认真专注的模样让明熙差点以为自己是他掌中的玉。

    “怎么会讨厌你呢。”

    就在她以为不会有回答的时候,慕箴声音有些苦涩道:“永远也不会讨厌你的。”

    “那你为什么要怀生说那些话?为什么要丢掉我。”

    丢掉她?

    慕箴一瞬有些茫然。

    从未拥有过的明月,又何来舍弃之意。

    “那是为什么?”她不解追问。

    药膏抹完那一刻,慕箴立即克制收回手,就再无动作,沉默地维持着动作,半跪于她身前。

    叶明熙望着他,只觉得此次渔阳重逢,这个竹马比记忆中要沉默寡言的多。

    慕箴是什么人啊,慕家虽为商户,地位不高,但因慕家主纯真性情,年年寒冬开仓济粮,救助孤民,汴京文人好风骨更好仁善,故而慕箴以商户之子身份入读汴京闻名的应天书院时,也没人会低看他一眼。

    更不必说他本就文采斐然,性情温润,为人如松如竹,只等着科举中榜,平步青云。

    如今身处渔阳修养,原先霁月清风的一个人,如今却如同一摊死水般深沉,毫无活力可言。

    叶明熙惊觉,他以渔阳为围城,将自己封困于此,舍弃了汴京,舍弃了家族爹娘,如今与自己意外相逢,现在的反应竟也是拒之门外。

    “你到底怎么了……”

    慕箴凝视着她又起雾气的双眼,眼中凄苦情愫悄然泄露,轻握住她瘦弱的肩膀,抬头祈求:“不要问,明熙。”

    “我来渔阳,是有我自己的目的,我不能牵连你。”

    他说的那么笼统,叶明熙不可能就这么放过:“那就明明白白地跟我说清楚了。”

    慕箴没有答应,只摇头:“我要做的事很危险,我来渔阳,一方面是为了修养,一方面也是为了远离汴京,将父母推出此事,明熙,你难道不明白,我同样不愿你也牵涉其中,受到哪怕一分的危险吗?”

    叶明熙望着他,蓦然伸手抓过他嶙峋的腕骨,忽然十分难过:“一定要做?哪怕将自己陷入如今境地,也绝不后悔吗?”

    慕箴正要回答,忽而停顿住,脸色飞速变得刷白,他猛地起身,攥住胸前衣领,唇瓣圆张,豆大的汗珠瞬间滚落。

    叶明熙:……

    意识到不对,她紧张站起:“怎么了?”

    他说不出话,只面色痛苦摇头,大口喘息,就像被搁浅在岸上的鱼,脚步蹒跚,腰间撞到身后的木桌,大力之下桌上的瓷杯摔落,发出尖锐声响。

    “……公子!”

    闻声而来的怀生进门,见状大惊跑上前。

    慕箴一下死死抓着他的手,用颤抖的手指了指叶明熙。

    怀生慌乱地搀着他,好像没了他的倚靠下一秒慕箴便要倒下,语气急迫:“姑娘,您先回吧,我们公子他,他发病了……”

    病?什么病?

    叶明熙震惊地望着眼前画面,大脑一片空白。

    不是因为生了场病身体虚弱,来渔阳修养的吗?什么叫发病?难道还经常发作吗?

    她上辈子怎么一点也没听说!

    叶明熙上前,想抓住他手腕。

    没曾想自己的靠近令慕箴吓坏了,他瞪大了眼睛飞速后退,整个人就像惊弓之鸟般躲着她,不让她接近半分。

    叶明熙着急,也顾不得什么隐瞒:“你让我看看,我会点医术……”

    话还没说完,她就见慕箴一脸哀求地望着自己,眼神凄切,又或许是喘不上气的缘故,他指节用力抓着衣襟,望过来的眼尾薄红。

    几欲破碎。

    怀生怎能不明白自家公子在想什么,他急的也快掉眼泪了:“姑娘,我求求你,你先出去,先出去好不好?”

    慕箴这病看着危急,自己站在这,慕箴不愿让她看到,再耽搁了还更要命。

    叶明熙想通后便迅速转身离开,还贴心地帮他们关好了门。

    闻冬探头过来:“里面怎么啦?”

    她招手让她靠近,十分严肃地吩咐她:“你记好,就去寺边那家风茗药堂,要朱黎草三两,冬青叶一两,杏核两钱,辛槐香半钱,再去挑斤新鲜的雪梨来,坐马车去,尽快。”

    闻冬有些愣神,接过递来的银子,一时呆滞。

    叶明熙着急道:“记清楚没?”

    闻冬这才点头:“记住了,可是……”

    “剩下的回头再说,”她打断,“你快去买,尽快!”

    一连催了几次,闻冬这才领悟到紧急性,来不及问清事情原委,只点头:“我知道了。”

    说罢便小跑离去。

    叶明熙拿不准,方才慕箴病发时喘不上气,却又不似憋闷时涨的脸发通红,反倒苍白如纸。

    没有把脉,她也无法定夺所患何病,只能先吩咐闻冬按照喘证抓药,这个方子照理来说润肺清气,是个万金油的良方。

    闻冬去的很快,那药堂离得最近,一炷香时间都没到便回来了,她行事细心,还买了一套的药罐和药杵。

    这么一会功夫,里屋的门还是没开。

    闻冬将火升起,叶明熙便开始挽起袖子配药。

    冬青叶和杏核都是治喘疾的,但是朱黎草通常是配来活血,辛槐香就更离谱了,味道辛辣,都是富贵人家拿来入菜的,这么八竿子打不着的配方,方才去抓药时都被大夫询问许久。

    闻冬有些嗫嚅:“姑娘,你在配药?”

    这些剂量算三次的,叶明熙分好取出一份开始煮,有些漫不经心:“嗯。”

    闻冬有些奇怪:“这是这些药……效差的有些远吧?姑娘从哪学来的。”

    药汤刚要沸时,她掀开盖子看了眼,往里丢了几个雪梨块,闻冬见了更是眼皮一跳。

    “……会坏药性吗?”

    从哪学的?

    叶明熙望着摇曳的火苗,想起前世那个亦师亦友的先生。

    那时的她望着晋修往药炉中扔了几块辣椒,她也是闻冬一样的反应,目瞪口呆:“你怎么往我的药里加辣椒啊!毁了我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