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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位皇子的娇软白月光 第98节

    李容徽却答道:“若是不喜欢玫瑰酥了,还有云片糕,龙须糖,茯苓饼……只要棠音想吃什么,我都会替你买来。若是买不到的,让我学着去做也行,只要棠音不嫌弃我手艺不好,做的难吃就好。”

    棠音被他说得微微一愣,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觉得肩上轻轻一重。是李容徽将下颌抵在她的肩窝上,凑近她的耳畔,低声道:“棠音可以不喜欢这世间任何一件事物。”

    “只要喜欢我一人便好。”

    *

    秋节渐深,即便是四面皆挂了厚重的锦帘,朔风还是自长窗底下潜入,险些将临窗放着的甜白釉小碗带翻在地。

    棠音忙搁了手里的香鼎,紧步走到了长窗边上,将昨夜酿好的香粉放在朔风吹不到的案几上,一一装进小瓷瓶里。

    白芷听见响动,一道往手里呵着热气,一道打帘进来。

    她的视线先落在铺开满桌的制香器皿上,继而又顺着这些物件,落到了棠音捧着小瓷瓶的手指上。

    天气渐冷,棠音又是个怕冻的,即便是屋里烧了地龙,放了炭盆,可赤露在袖口外的指尖,还是被风吹得有些冻红了。

    白芷忙拿起被她搁在一旁的手炉递过去,一迭声地劝道:“王妃,您怎么又将手炉搁下了?这合香一道,春日夏日里,是一桩雅事。如今快冬日了,可就熬人的很。您又何必这般辛苦?”

    檀香听见响动也自外头进来,也轻声劝道:“如今天寒,您多宝阁上放着的熏香,也足以燃过好几个冬季了,不缺这一鼎。您还是先将此事搁上一搁,仔细冻坏了身子。”

    她生怕劝不住棠音,忙又补充道:“若是真有了兴致,那您只管合香便好,其余的晒香、蒸香等琐事,就交由奴婢与白芷来做便好。”

    棠音接了那手炉,只轻轻笑道:“李容徽的生辰快到了,我总

    想着,在他生辰之前将之纇香做完,当做生辰礼送给他。”

    “若非亲力亲为,便少了几分心意。”

    白芷与檀香听她这般说,皆是微微一愣,须臾,倒还是白芷脱口道:“小姐,这,这之纇香搁置了许多年了,王爷的生辰奴婢虽不知道在何日,但看着府里已开始准备,想是不远。可来得及吗?”

    “我已经找到眉目了。”棠音抿唇轻笑了一笑,对两人道:“好了,都出去罢。这大冷天的,也别等在廊下,各自回房小憩上半日。若是有什么事,我自会差人唤你们过来。”

    “王妃——”

    白芷与檀香劝不住她,只能将屋里的地龙与炭火烧得旺了些,又给她端了热腾腾的果子酒过来暖身,这才依着她的话,缓缓退下了。

    等白芷与檀香一走,棠音便也将手里的暖炉搁下了,重新整理起晒好的香药。

    琳琅繁复的香药在小叶紫檀的案几上呈扇形铺开,正中间,是一只雪青色香鼎,里头装得正是这数年来,一直未曾完工的之纇香。而稍远处,一只白玉抱月瓶中却未供什么时令的花木,只以清水养了几支枯枝,看着与室内精致的摆设格格不入,显出几分突兀来。

    棠音却并不以为意,每每视线落到那几截枯枝上的时候,那双杏花眸反倒轻轻弯起,蕴起笑意清浅。

    在几日之前,这白玉抱月瓶里供着得,还是李容徽送给她的棠花。

    可这棠花虽然经过了各种工序,制成了干花,可为了那栩栩如生的姿态,一些用来维持形态的药物,便没敢往重里下。因而,只是短短几日,花瓣边缘便已有些干枯发黄,如新鲜的棠花一般,隐隐有了凋落之态。

    她不忍心看李容徽的心意一点点地凋零成泥,便索性在未曾完全谢去之前,将所有棠花尽数摘下,连夜制成了香粉,留在了小瓷瓶中。

    棠花原是没什么香气的,故而,也极少用于合香一道。但兴许是制成干花的时候,这棠花被诸多药材与花木浸泡过,竟也带了一缕清雅的淡香。

    她原本是想着将这小瓷瓶一半做成香囊,留在身边,一半就搁在小瓷瓶里,等经年后想起来,还能记起当日的情意。但闻见了这一缕淡香后,却不知为何,倏然想起了之纇香来,便试着各取了一银匙的量,又选了几种自己素日里喜欢的香粉试探着合了一合。

    令她意外的是,这干棠花里的甜香,却正好将之纇香里的苦香给中和了过去,成了一种悠长而淡远的宁和之香,似远山云雾间,清澈流水带着棠花潺潺而过,静谧而安宁。

    这搁置了许久的之纇香,自此,终于有了进展。

    一连数日,她皆沉醉于制香一道,终于在昨日里,才选出了最合适的几味香药。

    只待今日亲手制成。

    她犹记得,李容徽曾向她讨过这一鼎香,想必等过几日生辰时见到了,也定是欢喜的。

    棠音想至此,唇角轻轻抬起,只将四面的锦帘细细掩了,不让半点寒风透进来,这才低垂下脸去,一心一意地合起这一鼎制了数年的之纇香。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鼎中香成。

    棠音眸底笑影愈深,抬手轻轻以小银匙自香鼎中取出一勺,均匀抖落在傅山炉中,以暗火点燃。

    随着淡青色的烟雾袅袅而起,清雅宁和的香气也弥散在周身。

    起调清远悠长,如春日里潺潺而过的溪水,承调宁和之余,又透着些微一点缥缈的清苦,但这清苦并不长久,很快便随着转调到来而无声散去,转为炽烈的浓香,如春末草木葳蕤,繁花压枝绽放,却又在最深浓之处,缓缓平和,似化作清澈流水,挟裹着棠花潺潺而过,缠绵缱绻,永无断绝。

    棠音阖目品了良久。直至香味缓缓散去,只余一缕香雾萦绕周身,这才轻轻搁下了香板,缓缓抬手,将雪青色的香鼎轻轻合拢,郑重地放在妆奁里最中心的位置。如同搁置在自己心上。

    时隔数年,这一炉之纇香终于完成。

    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却只在唇边化为了清浅的笑意。

    她睁开眼来,目光轻落在妆奁里那鼎之纇香上,杏花眸里笑影深浓,只认真地想着——

    如今已得圆满,便不能再唤做之纇了,总得新想个好听的名字。

    只可惜,念头方起,却听锦帘‘哗啦’一响,脚步声急急而来,混着檀香有些慌乱的嗓音:“王妃——”

    对于檀香的去而复返,棠音微有些讶异,却还是将手里的之纇香细细放好,这才抬步往声来处走:“是什么事情,这样急?”

    还未走出几步,檀香便已走到了近前,眸光慌乱不定,好半晌,才放轻嗓音颤声道:“王妃,是,是废太子要见您。”

    第134章

    ‘王妃,是,是废太子要见您。’

    话音方落,房内便是一片静谧,唯有朔风扑打在竹篾纸上的簌簌声自耳畔细细而过。

    棠音长睫微微一颤,步子缓缓停住了。

    檀香口中的废太子,指得便是李行衍。

    自皇后自戕被废的隔日,废太子的诏书便也落到了天牢之中,与此同来的,还有一张圣旨。

    圣旨中痛斥李行衍十大罪状,定了其谋逆之罪。只是碍于这几日中诛杀徐氏族人与乱党,已是血流成河,不宜再动刀刃,李行衍的死期便拖延了一段时日。

    但若是细细算来,大抵也在这几日中了。

    可他人在天牢里,党/羽尽数伏诛,又是谁替他传来的消息?

    思及此,棠音红唇微抿,须臾,才轻声问道:“檀香,废太子想见我这桩事,是谁过来递的话?”

    檀香面色仍是慌乱,被棠音这样一问,下意识地答道:“奴婢也不知道——方才奴婢得了您的吩咐,便回了自己与白芷房中。因昨夜里睡得着,并不困,便让只让白芷睡了,奴婢自个儿坐在窗楣边上绣帕子。可帕子刚修到一半,府里的雪盏便过来了。”

    “她说,有一名外男等在府门外,点明了要见奴婢,说是有要事。”

    檀香说着也渐渐冷静下来,只紧皱着眉小声道:“奴婢不认识什么外男,原本是不想见的。可又转念一想,想着是在王府门口,出不了什么岔子。且……且,说不准是奴婢那没良心的弟弟又赌输了钱过来找奴婢,便还是过去了。”

    “可等奴婢到了府门口的时候,那人没头没脑地就说废太子想要见您,还硬塞了一个东西给我。”檀香说至此,忙自袖间取出一个紫檀木匣子递过去:“就是此物。他将这东西塞给我后,说是信物。之后一抬眼的功夫,便不见了人影,鬼魅似的。”

    “想是个武艺不凡的。”棠音秀眉微蹙,目光那紫檀木匣子上停了片刻。始终觉得有些眼熟,却如何也想不起是在何处见过。

    迟疑一瞬,还是轻声道:“我不记得我与废太子有过什么信物,你且打开看看吧。”

    檀香应了一声,抬手缓缓将那紫檀木匣子打开。

    一道辉光如月色清浅,缓缓自盒中透出。

    只见那深色的紫檀木底上,静静躺着一条浅鹅黄色披帛。

    材质通透,似是以南海鲛绡所制,如重重月色交叠于匣中。而披帛内侧,一朵以浅金色丝线暗绣的海棠花点缀其上,又被巧妙地折叠在了一眼便能望见之处,耀然夺目。

    棠音的长睫重重颤抖了一下,袖口下的指尖转瞬便已收紧了——这条披帛,正是花朝亭中,被她失手碰落在地之物。

    也是自那一日起,她逐渐看清了李行衍掩藏于人后的另一幅面孔,与其渐行渐远,最终彻底划清了界线。

    如今李行衍又拿出这条披帛来,声称想要见她,是为了什么?

    思绪还未来得及理清,棠音却听自己已轻声开口:“我不想见他,你替我将这条披帛还了吧。”

    无论是为了什么,她与李行衍,也再无相见的必要。

    “是——”檀香轻轻应了一声,伸手将那紫檀木匣子阖了,刚往外走了几步,却又倏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忙又转过身来:“可,可那人还有一句话,他说您听了,一定会愿意相见的。”

    棠音本已重新坐回到玫瑰椅上,整理着方才用过的瓷瓶与香板,听见檀香这般说,秀眉轻轻一蹙,但终究是问道:“什么话?”

    她并不觉得,有什么话,会让她改变主意,去天牢里见李行衍。

    檀香犹豫一下,走近了几步,以只有两人可以听闻嗓音颤声道:“王妃,那人说,废太子还让他带一句话来,问您,问您想不想知道王爷人后另一幅面孔。比他更不堪的另一幅面孔——”

    棠音指尖微微一颤,手中的香板无声落在地上,发出沉闷得一声响。

    *

    皇宫天牢,沉重的玄铁大门打开一线,一道纤细的人影在金吾卫的引路下,步步走下阶来。

    方走出三五步远,只听又是一声闷响,玄铁大门在她身后合拢,隔绝了外头明亮的日光。

    天牢建在地下,即便是白日里,也昏暗如永夜,唯一的光源,是墙上每隔三步远,便置一盏的昏黄油灯,如豆光亮,只能勉强照亮三步之内的地面。

    也隐约照亮了,小姑娘一张因空气动着的血腥气与酸腐味而有些失了血色的小脸。

    她轻轻咬着下唇,沉默着随着引路金吾卫往天牢深处走去,袖口下的手指收紧,牢牢握住一块玉制的令牌。

    那是李容徽的令牌,可在这宫中通行无阻——哪怕是去天牢探监。

    而这样重要的令牌,在外人看来,本应被重兵把守,抑或是随身携带,但只有她知道。自新婚之夜起,这块令牌,便一直搁在她的枕下,她伸手便能触及的地方。

    她从未动过,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动用这块令牌,是用来见李行衍。

    想至此,棠音的指尖轻颤了一颤,却只咬紧了下唇,并未回头。

    不知道往下走了有多久,前处的金吾卫终于在一间单独的牢房之前停下步

    子,对棠音拱手道:“瑞王妃,这便是废太子的囚室。”

    棠音握紧了手中的玉牌,稳了稳心神,终于抬眼往前望去。

    而逼仄的牢房中,李行衍也因废太子这几个字而抬起头来,唇角带起几缕自嘲的轻笑,却在对上棠音视线的一瞬间,缓缓停住了。

    他的目光剧烈地颤抖了一瞬,继而大步走上前来,伸手紧握着牢房上冰冷的玄铁格栅,缓缓笑出声来:“棠音,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棠音没有回答她,只是对一旁的金吾卫轻声道:“不知可否请您回避一二,至多一盏茶的时辰,我便会离开。”

    金吾卫无声点了点头,快步自牢房边离开。

    等那铁靴踏地的沉闷声远得几不可闻了,棠音这才缓缓开口:“不知殿下口中的另一幅面孔,是何意?”

    这也是她今日来见李行衍,唯一在意的事。

    无论信与不信,若是她今日不来,这件事便会成为一根荆刺,永远地横亘在她与李容徽之间,每每想起,便会隐隐作痛。

    倒不如,自李行衍口中问个明白,回去与李容徽一一问过,倒也清楚明白。

    李行衍笑声渐止,往日里清隽的眉眼此刻在昏暗灯火的映衬下,隐隐有些扭曲:“你只知道他在你眼前装出一副可怜形貌,可曾知道,他背地里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