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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裙下臣 第19节

    费鄂捅了捅费青渟,示意他说话。费青渟低声开口:“母亲本就无甚大碍,听到殿下今日回来更是欢喜,早早就起来了。”

    几人说着话,已经到了费夫人的院子,费鄂不便进儿媳屋子,就在正厅里等着,他眼神示意费青渟也跟进去,费青渟却是跟个木头一样杵在那,一动不动,费鄂几乎快要气死。

    屋里,守在门外的侍女见着来人面上一喜,行了礼之后就连忙进屋通报:“夫人,夫人!殿下来啦,殿下来啦!”

    屋里传来一道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的声音,带着些惊喜与不敢置信:“殿下来了?”

    宋晏储一脚跨过门槛,就见一面容秀丽温柔的夫人披着件外衣,身子踉跄地往门边走着,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猛地僵在原地:

    “殿下……”她颤着声音开口,情不自禁上前两步抚上宋晏储的脸:“瘦了,瘦了,殿下瘦了!”她眼眶通红,一股热泪忍不住涌出。

    饶是知晓这其中怕是有诸多阴谋诡计,但看着费夫人这幅爱怜的模样,宋晏储还是忍不住心中一暖。

    她在心中无奈叹了一声,却还是弯了弯身子,让费夫人动作更方便一些,柔声道:“孤这不是回来了?舅母可莫要再哭了,哭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费夫人身边的侍女也连忙上前安慰。

    费夫人在榻上坐下,紧紧握住宋晏储的手,看着她消瘦的面庞又是忍不住热泪盈眶:“殿下在江南吃得可好?可还适应?我给殿下寄去的那些东西,殿下可有收到?”

    宋晏储脸上笑意融融,比以往流于表面的笑要温暖不少,一个个的回答:“吃得好,也适应,舅母寄来的东西都收到了。”

    侍女拿过来一条毯子,宋晏储给她盖上,回握住她的手道:“孤一切都好,舅母莫要挂怀了,先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那就好,那就好。”费夫人脸色明显红润了许多,眼中也是有了些神采:“我这病算什么,过些日子它就好了,还劳得殿下亲自来一趟。”话是这么说,可她眸中的喜悦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下去。

    宋晏储笑道:“舅母病了,我自是得来看看。”

    费夫人近乎贪婪地看着宋晏储,越看越心疼,又想起费青渟做的那混账事,眼中的愧疚几乎要凝为实质:“青渟做的混账事我都知道了。那孩子从小被我惯坏了,才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殿下尽管罚他,莫要顾忌什么,总要给他个教训才是。”

    宋晏储闻言,面上更加柔和:“舅母这话说得,孤还担心舅母会怪孤罚了表哥呢。”

    费夫人忙道:“这哪能怪你?我知晓你都是为了他好,他要是敢怪,舅母帮你教训他!”

    宋晏储脸上合时宜地划过一抹感动之色:“孤与表兄在坤宁宫同日出生,可谓亲如一家,孤又怎么忍心对表兄下这般狠手?无非朝廷之上有些风言风语,未免殃及表兄,孤才率先出手。”她沉沉地叹了一声:“舅母能理解,简直再好不过。”

    费夫人道:“我知晓,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

    费夫人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话,宋晏储乖巧听着,偶尔会插两句话,不着痕迹地套她的话。可不只是巧合还是怎地,每次都被她绕了过去。

    宋晏储心中隐有怀疑,却见费夫人轻轻打了个哈欠,面上有些倦意,就起身道:“舅母身子尚未大好,孤便不多叨扰,待舅母身体大好,再进宫陪陪母后。”

    费夫人笑弯了眼:“好,好,现下入了秋,天儿也凉了,殿下也得照顾好自己,多穿些衣。”

    宋晏储笑着应付她两句,这才转身离去。

    费家贵为皇亲,内里装潢奢华无比,就连园子里的假山流水,也是无一不精。

    费鄂决心要留宋晏储用午膳,宋晏储也是应了下来。此刻时间尚早,便让下人领着她花园里走走。

    秋日大多数花卉都已凋零,费家花园里却是百花盛开,争奇斗艳,宛如一派春景。整个京城除了御花园,怕是再没有哪家有这般手笔,可见费家财大气粗。

    穿过假山池水,宋晏储正欲往正厅走去,却见前方的木芙蓉树前一身着月白衣裙的少女翩然而立。

    那少女听见动静后蓦然回首,容貌秀雅别致,俏丽杏眼含雾,看着来人后便是掩藏不住的喜色。

    她盈盈施了一礼,声音清脆娇婉若空山莺啼:“见过殿下。”

    宋晏储眨了眨眼,身后的陈玉连忙提醒:“这是费三爷的嫡女,费三娘子。”

    宋晏储恍然,微微颔首:“三娘子。”

    费青瑜抿了抿唇,雪白的面上透着一层薄红,她螓首低垂,声音细弱:“殿下是来逛园子的?”

    宋晏储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映象中这位三娘子似乎一直就是这般模样,她环视四周,笑道:“看惯了江南水乡,京城的园子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儿。”

    三娘子轻轻笑了笑,她快速抬眸看了一眼宋晏储,就见她长身玉立,容色姝丽比园子里的花还要艳上几分。

    费青瑜贝齿轻咬下唇,鼓足胆子,张口正要说陪她一同逛逛园子,却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道清朗的声响:

    “殿下,到时候用膳了。”

    费青渟大步踏来,款款飘动的衣角抚过金黄的怀菊,衬得君子挺立,转眼就到了宋晏储面前。

    费青渟看着不远处的三娘子,眉梢微挑,颇为讶异道:“三娘也在?”

    费青瑜咬了咬下唇,脸色不太好看,她勉强笑了笑:“大哥。”

    费青渟目光在她面上顿了顿,而后温言出声:“时辰也不早了,你也回去用膳吧,免得三叔等急了。”

    费青瑜心中苦涩,只能低头应是:“青瑜这便退下了。”

    她款款转身,目光又依依不舍地在宋晏储身上流连片刻,这才莲步轻抬,缓缓离开。

    费青渟站在不远处,将她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一时之间薄唇紧抿,素来清润的目光也是一片晦暗,看着她的背影带了些审视的意味。

    “表兄?”宋晏储丝毫没感觉到兄妹之间的波涛暗涌,疑惑出声。

    费青渟勉强笑了笑,躬身为她引路:“祖父命厨房备了殿下最喜爱的一道菜,殿下请——”

    第22章 抓住她的衣服,扬手就要……

    自费家回来后,外界的风声便是一转。太子亲自登门拜访,费鄂又在大门前做了那么一出戏,可见费家并不是真的被皇室厌弃,原本有心疏远他们的人家就又靠了上来。

    费鄂心中自是高兴,宋晏储却对那些没兴趣。之所以会去费家那么一趟,一来是因为费家现在的确还有用,真把人逼急了后面怕也有不少麻烦;二来也是免得总有些人来烦,不得安生。

    她这些日子清闲无比,又对外放出什么消息说在养病,就连早朝都不用去。时不时就侍花弄草,得了趣便去审问审问东宫那些被清理出来的探子,日子倒也不无聊。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日,直到陈玉看不下去她一直待在东宫里闷坏了,费尽心思给她找一些事做。

    “殿下也多该出去走走。”陈玉立在她身旁,苦口婆心劝着:“奴才听闻今儿晚上碎玉楼会给岑家郎君举办梳拢礼,届时宾客出价,价高者便能得岑郎君一夜相伴。殿下可要去看看?”

    像是碎玉楼这种腌臜之地,平日里陈玉自是不会提出要让宋晏储去。可今日不同,那要挂牌梳拢的是岑家郎君。先不说他的身份,只殿下那日中了药就是让他们去寻岑家郎君,最后虽说出了意外,但陈玉却是没敢忘记那事。

    ——也是担心那素有京城第一公子美名的岑郎君万一真的遭受了侮辱,怕是会坏了殿下的事。

    “岑蕴和?”宋晏储侍弄花儿的动作果然一顿,她皱了皱眉道:“这碎玉楼背后的主子也真是有胆。”

    岑蕴和虽是罪臣之子,但在京城好歹也是颇有名声,虽说沦为贱籍,但京城上下推崇他的文人学子也不在少数,碎玉楼如此大张旗鼓,倒是不怕自己被那些人的唾沫淹死。

    “利益熏心嘛。”陈玉嗐了一声,又道:“殿下不知,今夜岑家郎君梳拢,起价二百两白银!”他伸出两根指头比了比。

    “二百两?”宋晏储哼笑一声:“他们倒也不怕贪心不足,吃不下那么多。”

    朝中一个品大员一年俸禄也不过堪堪二百两。京城连年来那么多极品花魁娘子,最高价也没有超过一百两。这碎玉楼也不知是真的对岑蕴和那么自信,还是说就是故意定下那么高的价,好借此大赚一笔。

    “那殿下可要去?”陈玉殷勤问道。

    “去,怎么不去?”宋晏储碾了碾手中的花,绯色的汁液顺着浸在雪白的指尖,美得惊心动魄。宋晏储笑道:“这么热闹的场面,孤哪能不去瞧一瞧?”

    岑家地位特殊,当初的事有谁不知岑将军是被陷害?可大多是人即便愤懑,也是有心无力。今日的梳拢礼,怕是热闹极了。

    陈玉欢欢喜喜地应下,连忙让人去准备一应东西。

    暮色缓缓遮蔽了天空,金乌已至西边,天空一派黄昏之色。

    此时时辰已是不早,百姓们无事都待在家中,白日热闹无比的坊内一片清静,衬得平康坊愈发不同。

    平康坊从来都是夜间比白日要热闹的。碎玉楼内,烛光满照,透过窗边朦胧的轻纱,依稀可见舞女翩然,管弦悠悠。

    楼下来来往往行人不断,时有青衣书生不自在低着头,眼神都不敢随意乱瞥,偶然在人群间遇上相熟之人,也是面上飞红,连忙走到一旁;也有大腹便便商贾豪富,笑意从容,目光在来往间伺候的小倌身上扫了扫去,尽是yin邪;甚至也不乏锦衣裘缎的朝廷官员,来去如风。

    碎玉楼,从未如此热闹过。

    一旁的酒馆内,萧肆趴在窗户上巴巴地望着下方,看着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不由询问出声:“爷,咱们要在这儿等到什么时候啊。”

    “不急。”萧淮一身万年不变的黑衣,淡淡道:“时辰还早呢。”

    他端起酒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姿态优雅,气度非凡,眼瞧着就是大家郎君。一旁的堂倌见状却是狠狠呸了一口,愤愤转身离去。

    他见这郎君穿着不凡,身后还有两个小厮,以为是哪个大家族出来的,欢欢喜喜凑上去,以为能混点赏钱。结果人家在这儿待了半个多时辰,就只点了一盏茶!

    在酒楼里喝茶,可还要点脸?

    许是在京城待了这么些日子早就习惯了,萧肆只当没看见那堂倌的动作,他看着不远处已经黑透了的天,巴望道:“可我看再等下去,楼里面就要开始了吧?”

    “早着呢。”萧淮瞥向窗外,嘴角微微动了动。

    真正的贵客,还没来呢。

    “哎呀你着什么急啊!”萧悟一巴掌扇在他的后脑勺上,十分淡定道:“爷让你等,你等着就是了。”

    萧肆捂着后脑勺,嘟囔道:“再等,还能把银子等来不成?”就算他们真进去了,爷身上没丁点儿银子,到时候也只能在那干看着。

    这又不是西州,还能带着兄弟们光天化日把人抢了不成?

    萧肆沉沉叹了口气,只觉得肩上的责任万分的重。

    他从窗户上爬下来,有气无力的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萧淮,却见他目光含笑,底气十分充足的模样:

    “谁告诉你,咱们等不来钱了?”

    萧肆:??

    他张张嘴,憨憨道:“我只听过天上掉馅饼,还没听说过天上掉银子呢。”

    “你真是笨死了!”萧悟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跟萧肆比起来,他明显要聪明许多,也大概明白他们家爷打的是什么主意。他道:“你就看着吧!”

    萧肆还是二丈摸不着头脑。

    又过了片刻,不远处的拐角处一辆奢华的马车悠悠驶来,萧淮见了,眸中立刻浸满了笑意:“你瞧,这不是来了?”

    马车途径酒楼旁,宋晏储似有所感,掀开帘子一角,就对上一双灼灼的星眸,她先是一愣,等到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眸中也忍不住带上了些许笑意。

    萧淮起身,随手把茶水的银子结了,不顾掌柜难看的脸色,背着双手悠哉悠哉走到酒楼门口,萧肆萧悟连忙跟上。

    萧肆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刚刚回过神,忍不住一边走一边问:“爷、爷、爷!那不是太子的马车吗?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和太子勾搭上了?”

    萧淮脸上的笑一僵,萧悟忍不住扶额哀叹。

    怎么就有这么个傻子啊。

    ·

    马车停在碎玉楼旁,萧淮十分殷勤的递上手,宋晏储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这一次倒是没落了他的面子。

    细腻的触感划入手心,萧淮便是一顿。

    他久经沙场,手上老茧疤痕再多不过。往日萧淮也没觉得有什么,可宋晏储的手一入掌心,二者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掌心里的手又白又嫩,十指纤长,指腹上带着些许粉意,光洁的指甲上还有小小的月牙,看着倒是可爱极了。

    萧淮心里不由有些异样。边关都是一群糙老爷们,谁的手这般精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