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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裙下臣 第24节

    宋晏储神思沉沉,可因着自幼对发热两个字极为敏感,又恍惚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这才勉强睁开了眼。

    一觉醒来,只觉口干舌燥。她深吸一口气,又看着萧淮冷凝的面色,嗓子沙哑至极:“放心吧,孤还没死呢。”

    “呸呸呸!殿下不可说胡话!”陈玉急得要死,可现在吃穿皆无,他就算再急也没法子。

    萧淮眉头紧锁,怒斥道:“东宫的人是干什么吃的?那么长时间还没来?!”

    陈玉这时候也没想萧淮是怎么以么一副理直气壮的姿态责怪东宫下人的,此时的他也是快急得要死,心中气恼无比,

    前些日子刚把宫里被人安插的诸多探子清理了出来,看来是教训还不够,这种时候都敢如此懈怠。陈玉正想着回宫之后定要把整个东宫好好肃理一番,却忽地听闻外面马车声响,由远及近。

    卫林一直警惕着四周,听着动静立刻冲到屋外,见到来人后面上也不由一喜,忙回头道:“是宫里的人来了。”

    陈玉正在气头上,闻言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骂,萧淮率先做出反应,一把把宋晏储抱进怀里,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恰好此时屋外的马车也停了下来,清汝下车,见状一惊,连忙拿了个大氅、撑着把伞奔了过来。

    陈玉一把把大氅披在宋晏储身上,清汝打着伞,萧淮抱着宋晏储,钻进了马车内,陈玉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车夫扬鞭,马儿叫了一声,快速地往宫里奔去。

    宋晏储晕晕乎乎,萧淮将大氅把她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又把暖炉塞到她手里。他四处找了一遍,看着一旁的角落里有热茶,试了试温度,给她灌了一点。

    陈玉就在一旁看他把一应事务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自己在那干瞪着眼插不上手。

    宋晏储只觉得脑袋晕晕沉沉,好像脚踩在云端之上,一个不稳,就要摔倒。

    好在她自幼体弱,这些年来早就习惯了生病,此番虽难受,却还是最快的速度调整过来。

    温热的水沾在唇上,慢慢下肚,总算是让她好受了些。宋晏储慢慢抬眸,就见萧淮还是裸着上身,眸中不由浮现愕然的笑。

    陈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着萧淮赤.裸的上身也是一愣,而后连忙翻出来一件衣服递给他:“殿下的衣服,就是小了些,将军先将就着穿穿。”说罢,他又想起上一次这位爷挑剔的样子,补了一句道:“都是干净的,将军放心。”

    这个时候有的穿就不错了,萧淮自然不会再挑剔。只是太子身形瘦弱,她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紧绷绷的,动作之间都不方便,萧淮皱了皱眉,只能忍着。

    马车里的装饰以舒服为最重要,宋晏储闲闲靠在车壁上,也没因为马车的晃动而感到丝毫不适。

    马车极速向东宫驶去,雨滴落在车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清脆又沉闷。宋晏储闭目养神,忽地唤了一声:“萧将军。”

    萧淮回眸看她。

    宋晏储素来苍白的脸上盈着一抹不正常的红晕,墨色的眸子中也因为发热含着丝丝的水意,她轻咳了两声,声音嘶哑干涩:“今日这场刺杀,将军觉着,是冲着孤来的,还是冲着将军来的?”

    马车里一时寂静无声,陈玉心中大惊。

    萧淮面上的笑与柔和顿时敛了下去,漆黑的眸子一片深沉,通身气势沉肃凌厉,就像之前斩杀刺客时一般,再无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态。

    陈玉一时防备,不由往宋晏储身边靠了靠,一副护着她的姿态。

    宋晏储丝毫不觉惊讶,毕竟是于战场厮杀多年、立下赫赫战功,年少成名的大将军,又能在未来篡了她宋氏皇位,若是真的如他前段时间表面那般,才是奇怪。

    萧淮道:“殿下这话什么意思?”

    “孤是什么意思,大将军应该很清楚。”宋晏储看着他:“将军私自回京,所为无非两件事,一是军饷,二为岑家。”她脑子昏昏沉沉,就连呼吸都有些难受:“可奈何,将军碍了有些人的眼。”

    萧淮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并未反驳,因为他知道他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相。

    太子身为一国储君,身边护卫众多,明面上的那些,暗地里跟着的数量也不在少数。就今天那些刺客也妄图刺杀太子?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除非,他们的目标,本来就不是太子。

    萧淮扯了扯嘴角,目露讥讽:“殿下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将军这话说得,咳咳……”宋晏储捂着胸口又咳了两声,等气喘匀了,才抬头看着他,淡淡笑了笑:“今日,孤好歹也算是受了将军的无妄之灾,将军又打算如何补偿孤?”

    宋晏储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萧淮哪还不明白?他敛下了浑身的锋芒,闲散地靠坐在一旁,他顺着她的话道:“害殿下遭了这份罪,是臣的不是。殿下想要如何?”

    宋晏储沉吟了片刻,认真开口道:“常言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将军以为如何?”

    萧淮心中一跳,眸光晦涩看着宋晏储:“殿下可知,殿下的话什么意思?”

    看他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旁的不说,只费家,太子外家,她是真的想好怎么做了?

    宋晏储笑容虚弱:“孤自然知晓。”她又道:“萧将军,你等得了,边关的将士未必等得了。”

    “孤说过,孤待自己人,一向很好。”她看着他,眸中带着笃定与势在必得:“萧将军以为如何?”

    宋晏储面色苍白,一抹朱砂般的殷红点在面颊上,衬得那张本就娇艳无双的面孔更加靡丽至极。可即便如此,也未能给她浑身上下添上一丝柔和的气息。

    萧淮对上她眸中毫不掩饰的野心,才兀地明白过来,为何在他说她像个女人时,那些侍卫会笑得那般放肆。

    他忽地笑了笑。也不知是在笑她这个时候还不忘拉拢人才,还是在笑自己方才那一刻鬼使神差的念头。

    他垂下眸子:“殿下既然这般说了,那臣……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了。”

    “既如此……”宋晏储深吸一口气,浑身的尖锐似乎一瞬间收敛了下来,这一刻,她只觉得脑海中的刺痛汹涌袭来,她纤长的手指紧紧握着车壁,指尖泛起了白色:

    “太子右卫率一职尚且空缺,将军可愿屈就?”

    萧淮笑着点头,眸中情绪翻涌:“好。”

    第26章 萧淮:我就住在偏殿吧。……

    在萧淮应下的那一瞬间,宋晏储就跟失去了最后一丝精气神一般昏了过去。陈玉心中焦急如焚,催着车夫快点再快点。

    太子遇刺一事终究还是惊动了皇帝,整个皇宫此时一片灯火辉煌,后宫得到消息的嫔妃坐立难安,心中既有喜也有忧。

    马车飞速驶到午门前,却见皇帝身边的刘大伴前来迎接。说是陛下不放心东宫,要将人接去乾清宫。陈玉心中一凝,但此时此刻他又不好说什么,只能让马车载着宋晏储一路往乾清宫飞驰而去。

    这个时候也没人敢说什么宫规宫矩。宫规再森严,还能比得上太子不成?更别说皇帝此刻都破了规矩,还能有人敢说什么?

    太医早早就在乾清宫偏殿候着,萧淮甫一将人放在榻上,太医就飞快地凑了上来,把他挤到了一边去。皇帝站在一旁,面上冷静,却是不住地走来走去。

    床榻上宋晏储素来苍白的面色带着难得的红润,平起来总是深不可测的眸子紧紧地闭着,精致的面容瞧着也是脆弱无比,哪还有以往那个翻云覆雨的东宫太子模样?

    太医院院判苍老的脸上一片严肃,眉头锁得死死的,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宫女太监低头不语,噤若寒蝉,大殿内一根落下的声音都能听见。

    皇帝见他在那装模作样那么长时间,忍不住沉声问道:“太子的身子怎么样了?”

    王太医收回手,神色淡定自然:“回陛下的话,殿下身上并无外伤,不过是淋了场大雨,染了风寒,并无大碍。”

    萧淮在一旁站着闻言几乎要破口大骂,染了风寒,并无大碍?谁染了风寒是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的?太医院莫非都是一群庸医?

    好在他及时想起自己的身份,硬生生把到嘴的话憋了下去。

    皇帝也有些不信,看了看床榻上的宋晏储,又狐疑地看着他:“当真无大碍?”

    若是较之常人来说,似乎的确很严重;但对于自幼给宋晏储诊脉的王太医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大问题。

    因为类似的风寒宋晏储每年都会得上那么个几次,只不过这次是淋了雨,较之以往要更严重一些罢了。但没有别的病情加成,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王太医心里叹了一声,给太子诊脉这么多年,他从胆战心惊到现在的心如止水,甚至还学会了自我安慰,早就见惯了风雨,锻炼了过来,胆识非常人能比。

    他神色未变,躬身回道:“殿下身子虚弱,秋雨寒凉,受不住染了风寒是正常的事,陛下不必太过担心。”

    萧淮听这太医这般话语,还以为这位爱子如命的皇帝会生气,谁知他只是看了宋晏储一眼,神色隐隐放松了一些。萧淮一愣,再看陈玉等人,脸上也要轻松许多。

    萧淮默了默,看着床榻上人的眸光有些复杂——

    这是生过多少病,才能让身边伺候的人都对她染上风寒习以为常?

    皇帝此时没心思注意宋晏储身边伺候的一个“下人”,听了太医的话只说了句:“王太医,那你瞧,太子如今身子如何?”

    王太医捋着胡须的手顿了顿,闻言不禁摇了摇头,叹道:“殿下回京之后臣为殿下请过脉。当时殿下的脉象比之两年前的确好了不少,可见在江南那两年的疗养还是有些用的。但是前段时间臣再为殿下请脉,却见殿下……”他顿了顿,看了皇帝一眼,用独属于医者的淡定语气道:“却见殿下身体……亏损严重,再加上今日这一场风寒,那两年的修养,怕也是白用功了。”

    亏损……严重?

    萧淮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陈玉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萧淮莫名,但在下一瞬猛地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后,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不是……就那么一晚……

    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

    那夜的事情萧淮记得不太清楚,可来来回回也不过一个时辰左右……

    萧淮的手都在颤抖。

    不过一个时辰的事,就能……让身体亏损严重?

    萧淮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位殿下的身体究竟是有多虚弱。

    陈玉的目光一触即离,可敏锐的皇帝还是察觉到了此处的异样,威严的眸子在萧淮身上一扫而过,却在下一瞬轻飘飘地离开,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王太医已经让人下去熬药,刘大伴站在皇帝身侧,正要劝圣上去休息片刻,却见那双沉沉的龙目落在清汝身上,沉声道:“殿下遇刺,东宫行事拖拖拉拉,太子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尔等可担得起?”他一拍桌子,冷声怒喝:

    “还是说,太子离宫两年,尔等便不将其当做东宫之主?”

    宫里宫外下人稀里哗啦瞬间跪了一地,清汝立刻请罪道:“陛下恕罪!”

    她快速解释道:“奴婢担心殿下安危,第一时间便快马加鞭去寻殿下,可,可……”

    皇帝眸子微眯:“说。”

    刘大伴也忙给她使眼色:“在陛下面前你还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还不快说!”

    清汝一咬牙:“可奴婢在路上遇到了誉王爷。奴婢说殿下遇刺,奴婢急着去寻殿下。可誉王爷不信,说他方才还同殿下在一起,殿下好好的,并无大碍。还说奴婢居心叵测,诅咒殿下!”

    “誉王爷一直拦着马车,奴婢一开始顾忌王爷身份未敢强来;可王爷却说要将奴婢这等背弃主子的奴才押进大理寺,奴婢担心殿下安危,不得不冒犯了誉王爷强行离开,这才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寻到殿下,还请陛下恕罪!”

    清汝脑门磕到地板上,久久未言。

    皇帝气得呼吸急促,却还是陈玉,问道:“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陈玉语速飞快地答道:“回陛下的话,今日在碎玉楼,殿下出价拍下了一个……小倌,誉王爷当时也在场,许是未能争过殿下,王爷心中不忿,这才……”

    他声音越来越小,皇帝脸色渐渐铁青,等到陈玉声音落下,他猛地一挥衣袖,桌案上珍贵的茶壶茶盏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简直胡闹!”

    皇帝气得极速喘息着,大殿之内人人自危,申购啊当今圣上一怒,迁怒到他们身上。

    “一个小倌,一个小倌!”皇帝气急:“太子年幼不懂事,他还能不懂事不成?!身为长辈的,跟侄子抢一个小倌,说出去,皇家的脸面可还要?!”

    周围人战战兢兢,刘大伴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去,提醒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这殿下还在歇着呢。”他示意了一眼床榻上。

    皇帝怒瞪他:“你也不用给她说什么好话,等她醒了时候,朕也饶不了她!”

    “身为一国太子,要什么样的人没有,非得去那等腌臜之地,跟自己叔叔抢一个男人?简直胡闹,皇后这些年是怎么教她的!”

    皇帝这话怪到了皇后身上,便是刘大伴也不敢再插嘴什么,只小心地哄着:“陛下消消气儿,消消气儿。”

    这回连刘大伴的话都不管用,皇帝横眉冷对:“你也给朕滚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