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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头任他推着我穿过客厅,经过小圆桌旁,我还是下意识瞧了眼电话,“刚刚是谁打电话过来?”“曾警官。”他答得飞快,却也言简意赅。 “有案子?” “我已经拒绝了。” 浴室里装满暖黄色的光,仔细看看,是他提前打开了浴霸。将我推到灯光下边,秦森先蹲下身替我脱了鞋,再解开我牛仔裤的文明扣。我撑住扶手微微站起身,好让他帮我把裤子脱下来。低头看着他头顶的发旋,我沉吟一会儿,没忍住要接着问他:“是什么案子?” “魏琳,你现在是个孕妇。”将我的牛仔裤丢到一旁的篓子里,他撑着膝盖站起身,捉住我的胳膊扶我坐下,脸色平静地提醒,“不宜听太血腥的信息影响心情。” “我心理承受能力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差。”见他攥住了我长袖衫的下摆,我抬高手臂让他顺利替我脱下上衣。皮肤接触到微凉的空气,抖出细密的鸡皮疙瘩。他撇撇嘴角,对此不置可否,仅仅是低下头嗅了嗅我的上衣:“晚上吃的西餐?” 我随手抓住衣袖送到鼻尖闻了一下,“闻得出来么?” “蔬菜汤,鹅肝,烤松鸡,蛋奶酥派。”把上衣也扔向洗衣篓,秦森直接面不改色地用他嗅出来的菜单回答了我的问题,接着弯腰替我解开内衣的背扣,顺势俯在我耳边一本正经地表达自己的惊讶:“我以为甜品会是起司蛋糕。” 回想了一番今晚填进肚子里的食物,我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吃得太多,只得耸耸肩:“我最近口味有点多变。” 他颔首表示理解,“正常现象。” 语罢就弯下腰来,把我抱上花洒下方的椅子上,摘下花洒开水调试水温。白雾似的热气袅袅上升,在高空膨胀,逐渐溢满了整间浴室。我正无意识地搓着手臂,忽然听到了秦森的声音:“魏琳。” 我抬头去看他。他站在满室氤氲里,表情也在水汽笼罩下模糊不堪。 “你是孕妇,不能吸二手烟。”他终于调转了花洒的方向,拉高我的左手以防它被沾湿,缓慢挪动花洒淋湿我的左臂,“下次看到抽烟的人,就离远一点。越远越好。” 怔愣了片刻,我才想起白天肖明身上那股子烟草气味。 因此低下脑袋让胳膊上滑下来的热水滚过后颈,合眼答应:“好。” 但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除去每星期和简岚一起到张医生那里做治疗,还有每天早晨和秦森一起出门散步以外,我几乎都没有出门。在这种毫无机会接触到吸烟人群的情况下,秦森的提醒便难免有些多余。 相反,他的情况倒是让我有些担心。 秦森是个行动派,答应过我要接受心理治疗以后,便在最短的时间内自动自觉物色好了当地的心理医生。可治疗的进展并不乐观——这一点从他每周末下午回家时的脸色就可以轻易看出来。加上已经到了五月底,气温上升,天气逐渐变热,他的情绪也就越来越不稳定。 第四次和他的心理医生见面之后,他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摔门的动静简直要震动天花板。 上回出现这种状况,似乎已经是半年前的事。太久远,以至于我愣在了沙发边,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腿上的石膏前不久刚被拆下,我不再需要依靠轮椅行动,所以缓了缓神,就独自到厨房查看他的药。结果不出我所料,他这些天服用的药量已经超出了医生所给的上限。 将药放回原处,我来到书房门前叩了叩门板,而后试着拧动门把。他没有把门反锁,这多少让我松了口气。推门进屋,就能瞧见他盘腿坐在背阳的那张沙发上,低着头拿笔飞快地在稿纸上写着什么。不过五秒,他动作粗鲁地撕掉那面稿纸,揉成一团随手抛开,又在下一张稿纸上奋笔疾书。接着再撕掉这张稿纸,揉团扔开,写下一张。 沙发脚边已经有上十个纸团。 “秦森。”考虑到肚子里的孩子,我没有贸然靠近他,只站在门边,握着门把的手也没有松开,“你最近是不是加大了药量?” “没有。”他头也不抬地回答,再一次“哗”地掀开手中的稿纸,狠狠将它撕下搓成团,砸向沙发底下的地毯。 我缄默了片刻。 “那药都去哪了?” 以最快的速度在稿纸上挪动笔尖,他的腮帮因隐忍而隐隐颤动:“下水道。” “你知道就算加大药量也不能超过限度……” “我知道!”嗓门突然提高了两个八度,秦森稍微向我这边偏了偏脑袋,视线却依然逗留在稿纸上,重重颔首的同时强调的每一个音节都近乎咆哮,“我知道该吃多少!你以为你会比我更清楚吗?!” 理智告诉我现在最好是离开书房。要是换做从前,我也一定会离开书房,放任他自己发泄,最终平静下来。但此时此刻我却挪不动脚步。我看着他,看着他紧绷的下颚和额角隐约浮现的青筋,几乎僵在了门边。 “我在担心你。”我说。 他猛地摔开了手中的所有东西,转过脸来发了疯似的冲我吼叫:“我告诉过你不要再骗我!” 稿纸本撞上了墙角,颓然跌落。原子笔在地板上弹跳了一下,滚落在养殖箱边。幼鼠受到惊吓,飞快地窜远。周遭安静下来。他胸脯剧烈地起伏,克制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我直直地望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忽然失去了语言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