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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工作多年,早该懂得克制自己的情绪,戴着面具示人。哪怕内心厌恶到了极点,面上也应该做做样子,笑脸迎人。 可惜季悄吟现在却不愿意做样子。任何和姜家有关的人都不值得她去做表面功夫。她的厌恶,她的怨恨,就该清楚明白地表现在脸上。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完全能猜得到周秘书今日来所为何事,无非就是那位姜局长要召见她。 一而再再而三的吃钉子,他终于也忍不住了,亲自派心腹过来了。 果然周秘书不紧不慢道出来意:“悄吟小姐,姜局想见您一面。” 时至今日,季悄吟终于意识到,她今天若是不去见对方一面,往后的日子她便不可能安生。 她妥协了。 她推开车门下车,拿起车钥匙锁了车,抬了抬下巴,“周秘书,带路吧。” 周秘书的车就停在季悄吟的小Polo旁,一辆低调的黑色奥迪。 季悄吟拿上手包,上了这辆奥迪。 事发突然,只能鸽了程若她们。 语音电话打过去,程若瞬间炸毛,一顿骂骂咧咧。 她聪明地挂了电话。 周秘书开车,车子七弯八拐,没一会儿就上了高架。 下了高架,又开了十多分钟,最后进入堰山社区。 入眼一大片古意建筑,季悄吟并不陌生。宋雁书之前带她来过这里。和余家老宅一模一样的户型。 周秘书领着季悄吟进入其中一座宅子。 漆红大门,檐角高挂大红灯笼,两只石狮端坐两侧,威严毕现。 踏进大门,内里别有洞天。中式的禅意壁灯,暖橙的光线四下流散,将小小的院落衬得越发沉静。 院子紧连一曲长廊,穿过这道长廊,季悄吟终于看到一家独特的茶室。牌匾上是流畅飘逸的草书——茶隐。 很特别的店名。 大厅里气氛安静,袅袅茶香浮在空气里,只有三两个走动的服务员。 比起檐外听雨,这家店的规模明显小了一半。但胜在布局精巧,清幽雅致。 周秘书领着季悄吟上了二楼。 他为季悄吟推开走廊尽头的一间包厢门,恭敬地站在门外,“悄吟小姐,您有什么需要喊我一声,我就在外面。” 周秘书的话成功激起了季悄吟骨子里的叛逆因子,她生来就不是随意任人摆布的人。 她微微动了动嘴唇,没好气地说:“我现在就想走人,周秘书让我走吗?” 周博:“……” 周博明显一怔,比起姜家那对圆滑的兄妹,眼前这位简直直白得过分,她连半点表面功夫都不愿做。 他知道她不是不会,她是不屑。 周博呐呐地说:“悄吟小姐,您就别为难我了。” 季悄吟冷哼一声,踏了进去。 包厢里冷气足,她今天穿的是一条车厘子红的无袖连衣裙,裸.露在外的手臂凉嗖嗖的,鸡皮疙瘩全竖起来了。 她不由抱了抱手臂,打了个冷颤。 中年男人看在眼里,伸手拿来空调遥控器将温度调高了几度。 他穿休闲的条纹短袖,戴银丝边框眼镜,一副考究的学者模样。不像是身居高位的官场中人,反倒更像是大学里做学术的教授。 看到这张和自己有七八分想象的脸,季悄吟内心更为烦闷。不管是她,还是姜家兄妹都继承了这位姜局长的长相——五官明艳,极具攻击性。 她倒是宁愿自己长得像早逝的生母。 姜东昌抬手指了指对面的一把太妃椅,语气温和,“悄悄,坐。” 季悄吟不明白,二十多年全无交集,自己的这位生父如何能够这般熟稔地叫出自己的小名。 这声“悄悄”让她胃里直犯恶心。这个小名只有养父养母才能叫。他姜东昌不配。 她冷着一张脸坐下,姿态傲慢,纠正他的称呼:“姜局,请叫我季悄吟,咱们还没有那么熟。” 对于她的挑刺,姜东昌似乎并不在意,他只是很轻地笑了笑,“你养母总说你性子倔,看来是真的。” 姜东昌提起汪女士,季悄吟越发火大,“没事别去打扰我mama,她年纪大了,经不起你们一次次折腾。” 姜东昌不由皱眉,不过面色照旧温和,“悄悄,你能不能不要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我好歹是你父亲,咱们父女俩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谈谈?” 父亲? 季悄吟只觉得讽刺至极。他姜东昌完全是在侮辱这个词。 女人的唇角泄出一抹冷笑,“我何德何能,怎么敢当姜局的女儿。” “你今天找我到底什么事儿?我晚上还是事,赶着回去。”季悄吟做不到跟这个男人谈笑自若,这间包厢,她多待一秒都会觉得窒息。 中式长桌,一桌四椅,暗沉深邃的黑棕色,桌面打了层蜡,光泽细亮。 桌子正中摆一套紫砂茶具,左上角有一只圆形浅口青花瓷瓶,瓶子里零星插.几枝莹白的栀子花。 浓郁的花香混在清凉的气流里,无异于一张巨大又密实的网,朝季悄吟兜头罩来,将她层层束缚,勒得她几欲窒息。 她开始疯狂想念家里的那几株灰蓝色郁金香。 姜东昌气定神闲地给季悄吟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杯握在手心里,指尖细细摩挲几下,慢条斯理地开口:“悄悄,回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