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页
萱城没想到的是苻坚既然可以召回皇子们跟自己作别,用不着再亲自来府中作陪了。 苻晖对苻宏和苻睿说,“两位哥哥,陪小弟出去下盘棋可好?”又转头对苻琳道,“琳弟弟,你也来吧,你不是想跟着哥哥们学习下棋吗,走吧,一起去观摩观摩。” 苻宏和苻睿面面相觑,而后点点头,“好。” “父皇,皇叔,告退。” ……… 沉寂。 过了良久,苻坚轻轻走到几案前,随手捏起案上的纸牌,思索了一刻,“你教给他们的?好啊,这几个小子,这一年来是累坏了,有些别样的玩意也好。” “皇兄。”萱城沉了半响,好不容易开了个话头,却一时不知说什么了。 心中总有千言万语,可真正到了面对的时刻,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反之,苻坚也是。 苻坚坐了下来,自己倒是认认真真的翻看起了这些纸牌,又不停的点头,“嗯,有点意思,皇弟,来,教给朕吧,朕也学学。” “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学也罢。” “哦,是么?可是朕看那几个臭小子玩的很开心。” “你让朕也开心一下,不好吗?”忽然苻坚这么说,一下子,萱城的心揪了起来,他舍不得苻坚心痛,就连对方皱一个眉头他都会难过。 可是,怎么才能让苻坚开心呢? 凡古来帝王者,肆意放纵自己的喜怒哀乐,对于国家和百姓来说,终究并非好事。 萱城夺过苻坚手里的纸牌,砸在案几上,抓起苻坚的手,一把就把人从座上拉了起来,“为何,我不想让姚苌去,慕容家的,羌族姚氏,这些人我谁都不信,你偏偏要去任用这些人,我自己去就够了。” “那你为何私下去拜访了他?”苻坚沉声。 萱城一时哑然。 “张育必败。其实,你担心的不是张育在蜀地称不称王的问题,桓氏一旦扯上了蜀地,那我们与谢安的十年之约也许会毁于一旦,皇弟,你不想朕与谢安为敌,对吗?朕答应你,谢氏会是我苻氏永远的朋友。” 公元376年三月,即大秦建元十一年,蜀地发生变乱。 蜀人流寇张育自称蜀王,与另一股盗贼之首杨光起兵两万人,联合巴獠酋长张重、尹万的一万多人,进围秦拥有蜀地的益州刺史和蜀郡太守治所成都。 “若是非要一战呢?” “皇弟,朕相信你不会的,最起码你不会与谢安一战,即使朕有多么的想,多么的想要毁约而与谢安决一死战,可你不会,你是君子,君子一言九鼎的。” 萱城是知道这段历史的,苻坚当然没有与谢安发生冲突,苻坚与谢安的决战只有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更是最后一次。 桓温在世时妒忌谢氏家族的能人辈出,于是借口修城墙,把谢氏的子子孙孙都征讨去修城墙了,晋朝的城墙越修越高,却防不了外面的人。 桓温死时,其弟桓冲和谢安被同时召为朝廷太保,共同辅佐司马氏。 可桓温的儿子桓玄却离开了建康。 桓玄去了蜀地。 “如若真的一战,那么,放手去吧。” “即便毁约?” “朕来承担责任。” “身缠骂名,百姓厌恶。” “一切有朕担着。” 萱城直直的盯着他深情的眸子,随即却平静的笑了,“不会的,皇兄,这一切都不会有,我会和平的处理好这件事。要战,也是与张育一战,我们与晋朝,还不到不得不战的时刻。” “朕信你。” 霎然间,萱城内心翻腾万千。 这三个字,好沉,好重。 萱城最想得到的,其实到头来,不过这三个简简单单的字眼。 当然了,这一日,苻坚没有告诉他为何独独要派姚苌跟随他一同前去蜀地。 萱城也没有再追问了。 苻晖是最后一个走的。 他从外面进来的时候,静阁的视线暗下来了,外头的阳光都藏匿起来了。夜上来了,皇子们都回去了,这一次,苻坚走的很及时,不用萱城下逐客令。 “皇叔?” 苻晖看着萱城手里捏着的一张纸牌。 “晖儿,你还没走?” “皇叔。” …… “太子哥哥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萱城感到疑惑。 苻晖的目光落在萱城的手里,那些一张一张写满数字的纸牌上,久久不语。 然而,最后萱城还没有回答,苻晖却静静的说了一句,“无论何时,你是晖儿的皇叔。” 苻晖也走了。 自从苻晖在太学中任教以来,他住在阳平公府的时候少了,有时候还要去新军营训练,他就更加腾不出时间了。 于是,到了最后,留在这空荡荡的王府中陪着自己的只有满园的慕颜花,千万种颜色,千奇百艳。 萱城享受着夜,长安城春天里的凉夜。 明月担心他,一直在他身后站着,萱城在花园里坐了多久,明月就在后面站了多久,他的手里,一直紧紧的攥着一件厚厚的金丝鹅绒袍。 因为他们的阳平公最怕冷,即使是在春天,也像过冬一样。 最后一天,姚苌过来阳平公府了。 萱城对他不冷不热,明月倒是格外的照顾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