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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萱城淡淡的回应了一声,目送他的身影消失。 终于,只有这个借着醉酒赶走所有客人的人了,萱城道,“我送你回府。” 吕光的酒醒了一半,“不用,我不回去。” “你难道也住下来不成?” “我怎么敢。”他的语气中分明夹着嘲讽。 “你怎么了,与我有仇吗?自从在平刚城外一别,你我数月未见,一见到面就夹枪带棒的,你这个样子可不像个丞相,丞相胸怀天下,我到底怎么惹到你了,好吧,就算我在平刚城冒犯了你,斥责了你,还偷了你的钱,你也不至于这么仇恨我吧?” “你偷了我的钱?” 吕光惊诧的抬眼望着他。 萱城心道,难道他不知道? 这个家伙,自己丢了钱都不知道么? 萱城不好意思的点了头,“我想着要出去旅游,只好先向你借点钱喽,只不过没征得你的同意而已,就顺手摸走了,我会还你的,加倍还你。” “呵呵。”吕光一下子嗤笑出声,“你,真是。” 见他笑了,萱城便与他坐了下来,二人相隔一步的距离坐在地上,吕光又将身上的衣袍褪了下来递给他,萱城楞了一下,还是接过来了。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我的生辰宴上还忍不住?” 吕光的目光里渐渐有了明亮的颜色,他望着外头屋檐下红彤彤的灯笼,淡淡的说,“你不该这样的。” “怎样?” “你是大秦王弟,是唯一的阳平公,不该身无官位,闲散一身,国家并不安稳,五族之人看似顺服,实则暗涌不断,陛下被蒙蔽,可他太过强势,想控制所有人,你不该顺从他,不该纵容他,你应该骂他,打他,我知道,只有你可以动他,我们都是臣子,别看小时候一起玩过的,可今日我不敢对他动手动脚,你不一样,你们是血缘同胞,你应该像王丞相一样对他。” “可我不是王丞相,也成不了像他那样的人。” “可王丞相也不是你,他不是王弟,你是。” “你纵容陛下,对谁都没有好处,对这个国家,对苻氏,对你,对陛下。”吕光说的一点都不像是个醉酒之人该说的明白话。 萱城何尝不知道吕光的心意,他怎么能不明白吕光话中的深意呢? 是苻坚的弟弟在纵容他。 可是苻坚那么一个人,萱城已经动了心。 他原本是想阻止苻坚的,苻坚做的错事他来弥补,他来承担业报,可他被苻坚一点一滴的打动,他明白这个人的心。 他劝不动,也不想劝。 只想纵容,也只想被苻坚俘获。 一场战争又如何?死亡又如何?人最终的归宿不就是死亡吗?阳平公苻融会死,苻坚会死,前秦会灭? 妄图篡改历史,都是徒劳无益而愚蠢的行为。 他要做的,只是这个过程,在这个漫长又短暂的过程中,享受一个人在身边的感觉。 那种相依相偎,缠绵至死的又浪漫又悲剧的归宿。 第二百八十六章 你们,带个孩子吧 “我会离开。”吕光说。 “去哪里?”萱城不禁心下一抖,吕光是离开苻坚了。 “我的心思本就不在朝堂,你知道的,是陛下为了让我替代你才强行召回我的,恰逢父亲去世,我收了收心,可我发现错了,我不该收心,不该来到朝堂上,不该替代你。” “我来了,你就要走,可你走向的却是皇宫,你一身闲散的走向陛下的身边,你陪他做什么?你不会反抗他吗?天下美貌的男子多了去了,若是陛下想要,你尽可以为他寻来,可你不该去听他的话,荒唐至极。” “你没醉。” “我当然不会醉。” “可你也不该清醒。” “众人皆醉么?我做不到。”吕光挖苦道。 “听我的罢,要不然,我就算是走,也走的不安心。” “我会将丞相的位子让出来,如今,他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了,也许我是在痴心妄想,我以为他会听你的话,可似乎你已经不想劝他了,你觉得他做的都是对的,是吗?你以为你这样做,他会感激?或许是放过你。他想做的事想要的人,他很坚定,可人总有失手的时候,我不希望到那个时候,才追悔莫及,无论如何,你不要无所事事,不要被他控制,这是我今晚想说的话,明日是建元十五年了,我也该去请罪了。” “你不要这么说,你没有错,哪有罪?我会听你的。” 吕光深沉的注视着他,看了许久,萱城都觉得自己脸上发烫了,被他盯的这么认真,他忽然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抚摸什么,最终却僵在了半空,吕光苦涩一笑,“小时候我怎么没发现,你,有妇人之相呢?” 他从地上站起来,修长的手臂挥了挥,洒脱的姿态,“不必送了,这长安城,我还是能回到家的。” 他走了。 萱城到最后也没有送他回府。 吕光说的要离开了,他要去哪里。 公元380年,大秦建云十五年,大年初一。 昨夜落了雪,足足三尺之厚。 一觉梦醒的时候,府里的下人在庭院中扫雪,萱城顿足,立于屋檐前,凝望。 千里白茫茫,素白无垠。 多么纯净的东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