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渴望温暖
“这位是王文丽，是我师傅的女儿。你可以叫她文丽阿姨！”杨修介绍着。 “文丽阿姨！”唐惜弱不动声色地抽回被她拉着的手，乖巧地打了招呼。 “诶！真乖。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和阿姨说。”王文丽说着凑到唐惜弱的耳边，放低了声音。“尤其是一些不方便和男人说的事。” 唐惜弱心里一动。一瞬间唐惜弱刚刚在心里建筑起的防线便被击溃了。她多么渴望这样一位jiejie，或者阿姨，能够和她说说知心话，分享一下心中的小秘密。 在福利院的时候，她有梅子，可是现在梅子也不在身边了。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位阿姨好亲切。 孩子的心理永远是单纯的。刚刚见到王文丽的那一刻，她还是一只浑身是刺的刺猬。因为她怕杨修有妻子，有女朋友。可这究竟只是小女孩的小心思，转眼间便被温情的王文丽感化，变成了一只温柔可爱的小白兔。 王文丽热情地为他们做了一大桌子菜。奶奶去世以后，唐惜弱就再也没有吃过家里的饭菜了。福利院的集体食堂，只能保证他们吃饱不饿，那些饭菜都让人提不起胃口。 看着已经不顾形象狼吞虎咽的唐惜弱，杨修突然一阵心酸。 这个可怜的孩子，自她出生便没有了父母。她十二年的生活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父爱与母爱。 在去福利院接她之前，杨修幻想过许多种唐惜弱的样子。可能是畏缩的，可能是害怕的，也可能是毫无家教的。结果，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规规矩矩，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在她稚嫩清澈的眼睛中流露出的，是与她这个年龄不符的坚韧与刚强。 她成长得很好。像一株悬崖上的小草，不论风吹雨淋，依旧执着地向上，坚强地生长。 “惜弱，要好好学习，不要像叔叔这样。”杨修拉着唐惜弱的手，边走边说。 “为什么不要像你？”唐惜弱问。 “我是一个走错路的孩子。”杨修低下头。 “可是你很优秀啊。” “谢谢你，呵呵！”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金色的光辉遍洒大地，笼罩着各怀心事的两个人。 这么多年来，杨修是除了奶奶以外第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那些看似亲近的邻居们，表面上对她都很关爱，却有人曾暗地提出要将不满十岁的她卖到别的村里做童养媳。奶奶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他们的提议。在陌生人的身上，她从来只感受到钻心的寒。 杨修就像是一个上帝派来的天使，在黑暗中带给她光明，带给她温暖，让她觉得这个世界原来还有一个火热的角落。 起初唐惜弱对于常出现在杨修身边的王文丽还是有着还敢的，她像一个大jiejie一样关心和照顾她的生活，在心里，她也暗暗地将王文丽看作是自己的亲人了。可是渐渐地唐惜弱发现，她总爱缠着杨修说东说西，并常常要他陪她去逛街，同时巧妙地找借口留自己在家里。 于是，初次见面时那股强烈的排斥感又卷土重来了。就好像有人抢了她心爱的玩具，吃了她爱吃的糖果，带走了她最亲密的伙伴。 年仅十二岁的唐惜弱只是懵懵懂懂，她并不知道王文丽为何总是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要和自己抢杨修的时间。她只知道一件事，那个原本亲切可爱的女人，如今在她眼中变得越来越面目可憎。 “小攸，那个男人是谁？长得好帅哦！”苗小雨亲热地拉着唐惜弱，指着站在门口的杨修问。 “他是我叔叔，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唐惜弱竟然有些自豪地说。 生平第一次，小小的她从心里觉得，自己可以这样坦然地说出自己没有父母的事实，从前那些畏惧，那些羞耻，都倏地消失不见了。她居然觉得自己经历的一切似乎都只是为了等待他，遇见他。 苗小雨是唐惜弱转校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唐惜弱跟在老师的身后怯生生地走进教室时，四十多双眼睛唰地同时看向了她。她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襟，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了进去。 老师向大家介绍了唐惜弱以后，让她自己挑一个没有人的位子坐。唐惜弱忐忑地抬起头，向讲台下面看去，可她看到的只有黑压压一片，脑中一片空白。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脑袋从一片黑压压中探了出来，咧开嘴冲着唐惜弱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唐惜弱被她的笑容感染，也回给她一个善意的微笑。 苗小雨见唐惜弱依然愣愣地站在那里，干脆站了起来，朝唐惜弱挥了挥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唐惜弱终于领会了她的意思，欣然走到她身旁的空位坐了下来。 就这样，唐惜弱有了她在这所学校的第一个朋友。 “对不起小攸，我不知道你......”苗小雨突然听到唐惜弱说自己只有叔叔一个亲人，有点不知所措。 “没关系的，我从小就没有爸爸mama，是奶奶把我带大的。十二岁那年，奶奶也去世了，于是我成了孤儿，被送到了福利院。叔叔是奶奶唯一的儿子，他辗转找到了我，并给了我一个新的家。”唐惜弱拉着苗小雨的手，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那你会想爸爸mama吗？”苗小雨试探着问。 “他们连一个模糊的影子都不曾留给我，我怎么会想他们？”唐惜弱苦笑。 “不要难过，没有他们，还是一样会有其他人来爱你。我mama说，上天是很公平的。”苗小雨故作老成地拍了拍唐惜弱的肩膀，学着大人的口气说。 “小雨，谢谢你！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这样的话。”唐惜弱挽住苗小雨的胳膊，将头放在她小小的肩膀上。 她的朋友少得可怜，梅子算是一个，那个为了她甘愿连自己身子都不在乎的女孩。只是，梅子爽朗的性格从来无法带给她温暖的安慰，只能让她觉得，自己应该像梅子一样坚强，一样不对人生妥协。 而苗小雨不同，她是一个生活在美满幸福家庭的孩子，她对这个社会有着和梅子截然不同的看法。在梅子的眼中，对付坏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他们更坏，更强硬。这是唐惜弱学不来的。而苗小雨的眼中，好人与坏人的差别不过是做错了事的人与做对了事的人，只要和他们讲清楚道理，坏人也是会明白的。 也许在梅子的世界中，苗小雨这样的人是可笑的，是不可理喻的。然而在天生温润的唐惜弱眼中，苗小雨才能真正给她朋友的温度。 她们开始变得无话不谈，包括苗小雨初次暗恋的那个白衣飘飘的男生，包括两人各自准确的月经时间与胸围尺码。 女人是群居动物，即使还未成为女人的女孩也是。或许有人说，女人的友谊是不牢靠的，因为这友谊中时刻存在着攀比，嫉妒，甚至会为了一个男人反目成仇。然而在温婉内向的唐惜弱与单纯善良的苗小雨之间，却有一种深深的友情在静静流淌。她们相互扶持，相互依靠，她们形影不离。 这天刚好是周六，杨修照常要上班的。唐惜弱一个人走在飘雨的大街上，任凭雨滴争先恐后地粘在自己单薄的衣衫上，却浑然不觉。 十三年了，这十三年来，奶奶记得她的每一个生日。虽然家中并不宽裕，奶奶总是尽量弄一些好吃的饭菜帮她庆祝，偶尔的，还会送给她一件小小的礼物。而现在，就连奶奶也走了，没有人记得，这个寂寥的女孩今天正过着她的第十三个生日，也没有人会和她说一声生日快乐。 唐惜弱没有告诉苗小雨，因为她不想自己总是依赖着苗小雨带给她的温暖。前方的道路，终究是要一个人走下去的，只是这路到何处方是尽头，她却无从得知。 一辆汽车呼啸而过，溅起的水花打落在唐惜弱的脸上、身上，原本已经湿漉漉的她变得更像一个落汤鸡了。 唐惜弱抹了一把溅在脸上脏兮兮的水，自嘲地笑了笑。没有祝福也就罢了，连一辆没有感情的汽车都要欺负她这个没有人疼爱的孩子。 漫无目的地走了几个小时，唐惜弱又累又冷，实在无处可去的她只能选择回家。杨修又不在，她最怕一个人面对冰冷的墙壁了。她无精打采地推开房门，准备继续面对一个人的寂寞，却没有想到等待她的是杨修一个大大的拥抱。 “惜弱，生日快乐！”杨修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唐惜弱，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的小寿星跑到哪里玩了？怎么变成了一只落汤鸡！” “你怎么知道是我生日？”唐惜弱接过杨修递来的大毛巾，用力地擦着头发。 “你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杨修揉了揉唐惜弱凌乱的头发，将她带进了餐厅。 “呦，惜弱终于回来啦，看，这是你叔叔特地给你定做的生日蛋糕。”王文丽穿着一件红色的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铲子。 唐惜弱望了一眼王文丽，愉悦的心情登时消失了大半。她以为，杨修专门请假回家为她过生日，却没有想到还有王文丽在。她只需要他一个人就好，别人都是多余的。 唐惜弱怏怏地走到餐桌前，用手捻起一块蛋糕上的奶油放进嘴里吮着，并偷偷地瞪了一眼王文丽。 “这孩子，怎么也不洗手，快去洗干净再吃！”王文丽没有注意到唐惜弱的不快，伸手打掉她又伸向蛋糕的小手，将她推进了卫生间。 站在洗手盆前，唐惜弱狠狠地搓着自己的手，想要把刚刚王文丽的印记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