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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桑 第378节

    “大当家说的那不生孩子的东西,已经停了大半年了,还有启明手里的水车,没银子,也停了,启文也急着用银子,你至少得分一半给我!”乔先生两只眼睛紧盯着乌先生手里的银子。

    “让我算算。”乌先生拧着眉,默默算了片刻,点出十张千两的银票子,小心的递给乔先生,“山上紧一紧,够用了,这些给你,你算好了用,还有,帐要记好。

    “我明天启程回山里,从建乐城绕一趟,看看王师弟那边用不用银子,她那边有大当家,多半不用。”

    “还有!”乔先生接过银票子,眉开眼笑,“你得叫个人来,管扬州这边的杂事儿,从今儿晚上起,我就专心做事儿了,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山里吧,山里比这里便当。”

    “你就在这里,还有孟娘子那边的事儿呢,我回去跟赵师兄商量商量,是得挑个懂庶务的过来,我明儿一早就启程,这一阵子,你还是得把这里看好管好。”乌先生说着话,将银票子仔细叠好放好,贴身收好。

    “好,你得快点儿,我一堆的活儿,实在没功夫管闲事儿。”乔先生答应了,比乌先生更仔细的收好银票子,放进屋里锁好。

    第309章 见面

    第二天一清早,下船买早饭的蚂蚱和大头带着余大嫂子进来。

    “她在咱们船前头,伸头探脑,说找老大。”迎着正用力拖着船甲板的黑马,大头忙举着一大包包子,往后示意余大嫂子。

    “是孟娘子让我过来的。”

    余大嫂子跟在蚂蚱后面,才刚刚上了跳板,急忙从蚂蚱身后探身出来解释。

    李桑柔正站在船舱门口,喝了杯淡茶,看黑马几个人虎虎生风的拖地,看着追着拖把狂叫的胖儿,听了大头和余大嫂子的话,伸头看了看,笑道:“是余家大嫂子吧,请上来吧。”

    大头和蚂蚱三步两步,急忙跳上船甲板,一边一个,侧身站在跳板两边,示意余大嫂子过去。

    余大嫂子陪着一脸笑,冲大头和蚂蚱各福了一福,又冲黑马福一福,小心的从两人中间穿过去。

    李桑柔仔细打量着余大嫂子。

    孟娘子说余大嫂子三十三岁,可看起来,她可实际年龄苍老的多,一张黑脸,长相极其一般,略矮略胖,十分壮实。

    “大当家。”余大嫂子对着李桑柔恭敬曲膝。

    “进来说话吧,早饭吃了吗?再吃点儿?”李桑柔将余大嫂子让进船舱。

    “吃过了,不用了,多谢。”余大嫂子有几分拘谨。

    小陆子捧着杯茶送过来,余大嫂子忙欠身道谢。

    “那我不客气了。”李桑柔接过大常递过来的一碟五六只笋丁包子,一碗咸鸡咸鱼新鲜滑rou杂菜汤,放到自己面前。

    “是我来的太早了,大当家请随意。”余大嫂子欠身笑着,瞄了瞄包子和那碗实实在在的咸汤。

    跟孟娘子比,这位大当家吃食上就太简陋了。

    “孟娘子说,家造的船极好,能造出多大的船?觉得,要是放手造,不拘本钱,能造出多大的船?”李桑柔拿起包子,咬一口前,问道。

    “孟娘子过奖了。

    “这要看这船,出不出海,要是不出海,最好万石以内,要是过大,吃水太深,能去的地方就有限了,而且,在内河之中,掉头什么的,极不便当,这船,就不好使了。

    “若是出海,杭城一带的船厂,好几家都能造五千料的大船,若是再大,六千料,七千料,八千料,都行,再大,得先做个船模子试试,我就不敢说了。”余大嫂子答的十分谨慎。

    “家的船厂被征走了,也不过一两个月,就能打下杭城,家的船厂,就能拿回来了,怎么还求助到孟娘子这儿来了?”李桑柔慢慢吃着,和余大嫂子说着话儿。

    “就是想着一两个月能拿回船厂,才来找孟娘子求助。”余大嫂子一脸苦笑,“当时征拿船厂,是连人带物,连流水一起征拿,亡夫死后,我们家就没再有人去过船厂,现在再拿回来的船厂,不过是块空地儿了,听说连船坞都要大修。

    “船厂造船,一向是货主下三成定金,船体造成,再付三成,到交船时,再付余下的四成。

    “船厂被征走时,船坞里有四条船在造,两条收了三成定金,两条收了六成,船厂被征拿后,货主来讨要定金,父亲说,宁可舍钱,不能丢了诚信,父亲磕空了家底,把这四条船的定金都退了。

    “如今拿回船厂,要修船坞,要买料,要付工匠钱,要很大一笔本钱才能周转起来。”余大嫂子一脸苦笑,仔细解释。

    “嗯,孟娘子和说了吗?我有船厂,不只一家,我是要找一个帮我打理船厂的人。”

    “孟娘子说,能和商量商量。”余大嫂子看着李桑柔,底气虚浮的陪笑道。

    “嗯,那先说说的打算,想怎么跟我商量?”李桑柔笑道。

    “您的船厂,我帮着打理,余家船厂,能不能一家一半?或是,拿六成。

    “余家船厂是余家的祖产,亡夫是因为船厂死的,父亲临走时,一再嘱咐我,把船厂再开出来,余家五代人造船,船厂是余家的根。”余大嫂子声音微哽。

    “要不,这样吧,”李桑柔沉吟片刻,“把我的船厂也接过去,接船厂的钱,修余家船厂的钱和流水,我先借给,以后船厂赚了钱,再还给我,份子么,四我六,怎么样?”

    余大嫂子瞪着李桑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有一样,我要好船,天下最好的船,最大的船,最厉害的船,得能造出来。还有,我的船厂,要是天下最好的船厂。

    “咱们就以五年为限,五年之内,如果造不出来我要的船,那四成,我是要赎回的,另寻高人去做。”李桑柔接着道。

    “大当家的,您这,您跟孟娘子商量过吗?”余大嫂子用力压回对这位小姑娘大当家懂不懂生意的巨大疑问,委婉的提醒了句。

    “我是个很会做生意的生意人,想好了,要是觉得有本事接下来,就接,要是只是盯着钱,或是觉得这是桩大便宜。”李桑柔笑起来,“孟娘子有没有跟说过,为什么我是大当家,不是大东家?”

    “说过,她说您杀人不眨眼。”余大嫂子处在震惊之后的凌乱之中,将孟娘子的原话脱口而出。

    “嗯,知道就好。好好造船,好好做生意,有多大的本事,就使出多大的本事,造出纵横海上的大船,也不枉此一生。”李桑柔笑道。

    余大嫂子呆了片刻,站起来,深曲膝到底。

    “不敢说有多大的本事,可造船上头,至少知道深浅好歹,知道哪是真正懂行的大家,不敢说一定能替大当家造出最好的船,只是竭尽力罢了。”

    “嗯。”李桑柔笑应了,扬声叫过大常,示意余大嫂子,“把咱们的船厂交给她,再写份契约,她四咱们六,还有,让她算算需用多少银子,支给她。”

    大常点头,看向余大嫂子,“要是有空……”

    “有空有空。”余大嫂子连声答应,冲李桑柔曲了曲膝,跟着大常,往后面船舱进去。

    也就一天,大常和余大嫂子算好船厂的帐,黑马写了书契,往扬州府衙留了底,大常照余大嫂子报的数目,点发了银子。

    隔天一早,余大嫂子就找了条小船,启程赶往江州城,查看船厂。

    李桑柔在扬州又逗留了两天,越过大江,赶往平江府。

    ………………………………

    刚进了润州地段,河上就立着水关,除兵船和军需船,其余民船商船,一概不许通行。

    孟彦清忙拿了从兵部和枢密院开出的文书,上前交涉。

    守关的兵卒拿着文书通传上去,很快就传了话下来,印信不假,放行。

    一行三条船,一关一关,到了第四道关,守关的兵卒捏着两张文书,皱眉交待了句:大帅有令,不管哪儿来的,再往前,都须有大帅手令,在这儿别动,等着!

    三条船停在关前,等了小半个时辰,百城跟着报信的兵卒,一路小跑过来,远远看到孟彦清,赶紧挥手,“还真是们!”

    百城一路小跑上了水关,示意了顾晞的令箭,提起水门,三条船依次穿过水门,泊到岸边。

    “大当家安好,好久不见了。”百城眉开眼笑的冲李桑柔长揖到底。

    “都好都好。”李桑柔拱手还礼。

    “我家爷一看又有兵部印信,又有枢密院印信,偏偏又都是含含糊糊不写清楚,就说:这必定是大当家到了。”百城欠身让李桑柔在前。

    “听说家文先生累得很。”李桑柔笑道。

    “还好啊,听说?听谁说?噢!”百城一句话没说完,拖着声音噢了一声,压着声音笑道:“是挺累的。公主送了好些滋补的东西。”

    “噢。”李桑柔也拖着长音噢了一声。

    百城咯一声笑出来。

    两人笑过一阵子,李桑柔又问道:“大帅最近挺闲?准备好了?”

    “也不闲,差不多了,大当家到了,如虎添翼。”

    李桑柔问的含糊,百城答的也含糊。

    李桑柔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两个人说着些军营的闲话,很快进了辕门,文诚从帅帐旁边的一间帐蓬里迎出来。

    “我就想着该是大当家到了。”文诚笑迎出来,长揖见礼。

    “不敢当。”李桑柔忙拱手还礼。

    “大帅出去巡察,再有小半个时辰就能回来了,大当家先到帅帐坐吧。”文诚往帅帐让李桑柔。

    “看军报上说,南梁的粮吃的差不多了?”李桑柔进了帅帐,直接问道。

    “嗯,前天逃出来的几个兵卒说,已经只能配给一半的量了,说是各部往村镇抢粮抢物,上锋已经无力约束,还说前几天,因为违反军令,盗割青苗,武怀国一口气斩了二三十人。

    “不能再拖,再拖下去,就要饿死人了。”文诚答的极其详细。

    “定了哪天?”李桑柔凝神听了听四周的动静,低低问道。

    “后天。已经传令给致和那边了。”文诚倒没怎么落低声音,这会儿,哪天进攻机密与否,对战局已经没什么影响了。

    “武将军呢?”李桑柔沉默片刻,问道。

    “已经后撤到杭城了。大势已去,不过是垂死挣扎。

    “武怀国回撤进杭城前,大帅从平江城请了武怀国的旧识徐老先生,入城劝降。”文诚的话顿了顿,有几分艰涩的接着道:“武怀国杀了徐老先生,将尸首从城头抛下来。”

    李桑柔沉默片刻,低低嗯了一声。

    这一战,对武将军,对梁皇,对杭城中的文武百官,对于那些守军来说,是弃生奔死,如烟花般的一场厮杀。

    于齐军,杭城必破,却必定代价惨烈。

    “宁和可还好?”文诚转了话题,“从年前到现在,她一直忧心顾大娘子。”

    “宁和还好,阿暃也好,知道了些不想知道的事,有些忧虑罢了。”李桑柔的话含糊又明白。

    “世子确实不是大度的人。”沉默片刻,文诚苦笑道。

    “再不大度,也不至于跟阿暃他们计较。”李桑柔笑道。

    “嗯,现在好多了,搁以前,真说不定。”文诚唉了一声。

    “阿暃她们,也和从前不一样了。”李桑柔笑道。

    两个人说着闲话,没多大会儿,就听到帅帐外马蹄急促,直冲而来,两人同时起身,看向帅帐外。

    帅帐外,顾晞用力勒得马前蹄扬起,不等马蹄落下,顾晞已经从马上跳下来,扔了缰绳,冲进帅帐。

    “大哥说过来了,我算着,十天前就该到了!”顾晞站到李桑柔面前,眼睛亮亮的看着她。

    “一路上走走看看过来的,在扬州又停了几天。”李桑柔微微仰头,打量着顾晞。

    他和她上次离开时,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睛亮闪的让整张脸、整个人都有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