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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玩得很是尽兴,二位可愿随本尊回魔域看看?本尊做东!”容翡微微欠身,桃花眼里满是亲近,如吐着信子的毒蛇。 连沉凤眸扫过眼前的容翡,一个错身,以背挡住容翡的视线。他贴着曲冰的耳廓,“师尊,别睡,看看徒儿。” 曲冰本已神志模糊,然而连沉的声音如夏夜深潭里清凉的水,让她强撑起精神仰起头。 那双在阴影下,如夜空般深邃浩渺的凤眸里,有太多太多欲语还休,以及还有,她的影子。 幽光一闪,曲冰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便陷入沉重的昏迷。 锁链在连沉与曲冰对视时再次扭曲,胸骨碎裂,继续朝肋骨绞去,牢牢锁住整个上半身。 连沉嘴角涌出两股温热的血,身子晃了晃,终是稳住。 容翡留意到锁链的变化,双目骤凝闪身来到连沉身前。对方的怀里,哪里还有曲冰的身影? 暴怒爬上双眸,容翡蹲下身用力揪起连沉的衣襟,额角青筋毕露,“你把她藏哪儿了?” 连沉没能忍住,一口鲜血呛在容翡袒露的胸前。他掀起凤眸,斜觑容翡一眼,语气冷静疏离,“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容翡顿住,很快眉毛笼在一起,狞笑着嘴里念念有词。 锁链在身体里搅动骨与rou,连沉蹙眉紧闭双眼,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魔尊,屠鼎和仇龙被上清门掌门击杀,我们该走了。”黑雾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到容翡身旁,小心翼翼汇报。 容翡半眯起双眼,“嘁,两个没用的东西。带人走!” 在他的授意下,两名魔将架起面色苍白的连沉,迅速消失。 万剑峰空谷寂静,尸横片野,只余山风飒飒,似要将潮湿的血腥味与死亡的气息彻底吹散。 曲冰隐约觉得自己做了个梦,梦里暮春的柳条随风飘荡,溪水映照出粼粼波光,归庐里平安在诉说她的感情苦恼,温彦抛起一颗新鲜的灵果,张嘴仰头接住,眉梢嘴角全是不正形的笑,一切都刚刚好。 温热的泪水于眼角滴落,自混沌中醒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窗台上细幼的文竹在日光下氲着鹅黄色的光。 这里是归庐?她什么时候睡着的? 曲冰扶额坐起,待缓过头晕后,这才起身离开房间。 归庐里外空无一人,安静得让人觉得自己是不是耳聋。曲冰凝神思索一会儿,踱步来到溪水流经的地方,果然,河床干涸,见不到一丁点水迹。 “师尊。” 低沉的,带着几许疲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曲冰转身,对上连沉有些躲闪的眼神。许久,微叹一口气,“你竟从那个时候起,就恢复记忆了。” 曲冰说的那时候,指的便是镜仙莫名消失,颜语身负重伤。她一直觉得不清不楚的谜团,居然今天才揭晓。只是这谜底,教她不知如何应对。 她想过连沉是被困缚神阵时恢复的记忆,那时候两人已经朝夕相处三年,她亦能感觉到连沉对她的感情试探,这种情况下不愿意坦白真实身份事出有因。可原来竟是在镜仙惑世时就恢复记忆,那为何要假装?还矜矜业业假装这么久? “我现在在镜域?” “是。” “颜语是你伤的?” “是。” “为什么?” “那师尊又是什么时候知道徒儿真实身份的?” 曲冰一直觉得,连沉的眼睛如同深邃的海,天晴时碧空如洗,湛蓝清澈,风暴来袭时海天变色,沉郁如墨。 比如此刻,那双倔强又委屈的眸子,看起来又像是属于执着想知道答案的少年。 什么时候呢?她自嘲一笑,对连沉而言,答案怕是并不友好。 这边连沉紧握双拳凝着脸等她回答,却在尚未等到答案时蓦地瞳孔放大,身形一晃。 “怎么了?” 连沉眼神定了又定,“容翡想把我唤醒。” “让我出去对付他。” “不行,我们现在身处魔宫地牢,危险环伺,且我修为受制,无法保护师尊!”说到这里,连沉蹙眉摇了摇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干扰他的思绪。“师尊再等等,至少让徒儿弄清楚容翡想对我们做什么。” 见他显然痛苦难耐,目下也没有更稳妥的办法,曲冰赶紧答应下来,“好,万事小心。” 因着这句再自然不过,脱口而出的“万事小心”,连沉短暂地陷入沉默。过去多少次他们面对危险,师尊总会嘱咐他一句“万事小心”。原来即便身份揭露,他还是被关心着的。 忐忑不安悄悄被熨平,末了,连沉不忘补充一句,“徒儿会让师尊看到目前的情况。” 待连沉隐去身形,手中凭空出现一颗留影石,曲冰才明白,那句“徒儿会让师尊看到目前的情况”是什么意思。 留影石刚被指尖触碰,影像大开,在曲冰眼前投射出连沉此刻看到的画面。 阴冷潮湿、怪石嶙峋的山洞里,一张巨大的铁笼将连沉困于其中。黑峻峻的阴影随魔焰摇晃,不安地变换身形。 容翡换了一身松垮垮的紫色底绣金云纹宽袍,光滑莹白的肌肤大喇喇地露在外面,仿佛陈列的展品。 他斜斜地歪在石椅上,“已经过去三天,终于醒了?休息得可好?”懒洋洋的语调,漫不经心的表情之下,容翡的脸就像是没有温度的雕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