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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秧秧会被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年盯上,源于她的一次疏忽。 那天是三月初七,她刚从山里学堂的食肆回寝房,手里拿着一根煮玉米,边啃边琢磨段铮明的事,一进院子听到新来了一个小师弟,下意识便抬起了头,对上了晏鹭词的眼睛。 那一刹那,他的身后铺天盖涌出了无数冲天邪气,瞬间血气弥漫,黑雾汹汹滔天,森森尸骨成堆,狰狞可怖的骷髅虚影呼啸着发出足以穿透耳膜的凄厉惨叫。 冷不丁看到这前所未见的一幕,陆秧秧没能掩饰住自己的骇然,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偏偏她脚后有一根枯枝,偏偏少年听到她踩中枯枝的声音朝她看了过来,偏偏他又正好对上了她见了鬼的震惊神色。 他纯良无害地对着她歪了歪头:这位师姐认得我? 陆秧秧:不认得! 但是显然他没信。 从那以后,他就黏上了她。 在学堂时要跟她坐在一起,吃饭时也总抢着把好吃的往她碗里放。 就连上个休沐的日子,她被解师兄带去了镇子、不在山里,他还是去山上摘了一盆新鲜的带叶枇杷,坐在她寝房的门前乖乖地等她回来把枇杷送给她。 玄门里对这种事又向来开明,要不是寝房都是单人住的,他说不准都能带着铺盖卷儿去跟她挤一间。 陆秧秧倒是不怕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就打一架。 正面跟人刚,她可是从来没怕的! 可俗话说得好,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晏鹭词的那一刀明晃晃悬在她头上,却总也不往下砍,反倒让她心里没底,一点也猜不出来他到底想干什么,只能时刻提防,连饭都吃不香。 好好吃饭长身高可是她如今最重要的事,所有让她不能好好吃饭的人都是臭皮蛋,就算脸长得再好看,她也绝对不喜欢! 嗯。 没错。 即使他顶着这张小软糕的脸可可怜怜地说要给她送药,她也一定要心无波澜,不为所动! 陆秧秧:真的不用了! 说完,她绕开他,闷头就跑,一路冲进了她的寝房。 接下来的几日,陆秧秧白天在学堂里认真学符,晚上就换上夜行服潜进王望峰门深处继续找人,几乎把望峰门翻了个底朝天,连水井她都跳进去游了一通,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关人的暗道暗门。可是几天下来,她却一无所获。反倒因为每天睡不饱,她都快没有多余的精力提防晏鹭词了。 好在晏鹭词这几天也没什么动作。除了每天坚持在她的学堂的桌子上放两颗新鲜的连蒂樱桃,就只有在她不小心打瞌睡、脑门快要撞到桌子上时用手心帮她垫了一下。 那次,陆秧秧因为不够清醒,对上晏鹭词凑得过分近的甜软笑脸,很丢人地没忍住脸红了一次。 说实话,在人面前的晏鹭词爱笑爱闹,对着谁都是一副笑脸,天生又是一副天真的好皮囊,真的很有蛊惑性,以至于不知不觉间,她对他的提防越来越弱,好几次差点就把初次见面时感受到的冲天邪气给忘了。 她甚至都在吃着樱桃的时候开始盘算,干脆就不管他是什么来路了,走的时候直接把人捆起来带走,反正等到了她的家里,他想跑也跑不掉。 很快,六日已过,又到了休沐日的前一晚。 一想到明天就能下山、可以到镇子再查探查探段峥明的线索,陆秧秧决定今晚好好睡一觉。所以她没有出门,早早地熄了灯躺到了床上。 但就在她即将陷入睡眠的时候,一股馥郁的桂花香气忽然萦绕到了她的鼻间。 陆秧秧下意识嗅了两下,在发觉到桂花香气下掩藏着的微微的酒糟味后,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是真言香。 她的手指在被子下面收紧。 这种香她小时候玩过很多次,绝不会认错。 这一种稀少珍贵且用起来十分繁琐的秘香,常用于获取机密,有时候抓到了需要审问的犯人,酷刑逼供后还是撬不开对方的嘴,真言香也会派上用场。 用它时,要先将一种无色无味的香丸日日放于受审人身边。 这种香丸将无色无味做到了极致,即便本事再大的人,也绝不会察觉出任何异样。 等他吸入足够量的香丸后,他的耳后便会出现一粒针眼大的细小红点。 到了这时,要想办法让他吃进一小撮同样无色无味的药粉,之后只要再点燃另一柱nongnong桂花酒糟气味的细香,让他吸进去哪怕一丁点,他就会陷入整整一刻钟的昏迷,这段时间,不管你问什么,他都会如实回答,绝不可能出现一句假话。 最妙的是,中香者并不会拥有这期间的记忆,他们只会以为自己睡了一觉、以为自己还守口如瓶地没有泄露丝毫秘密。 陆秧秧小时候靠这个玩意,套出了不少家里长辈的辛秘往事。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东西有一天竟然会被用到自己身上! 这时再把这段时间晏鹭词的举动回想一遍,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陆秧秧心底那点对他的小心动顿时荡然无存,她觉得丢脸极了,咬后牙槽咬得脸颊都鼓了起来。 果然全是假的! --